阮清莞猜的果然不错,不过一个时辰,太后就将她从佛堂放了出来。
许是念着文家小姐抢她簪子的事情,太后还赏了她好些名贵漂亮的首饰作为弥补。
“这些都是哀家年轻时候留下来的,现在老了也戴不了了,就赏给你们年轻人吧。”太后神色淡淡的,对她的语气却温和,目光里宛若长辈对小辈的疼爱。
阮清莞没想到进宫一趟还有这收获,要知道太后年轻时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随便一样首饰都价值连城,她瞬间惊喜至极,简直如获至宝。
临走前,太后还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道:“景翊那孩子自小没有家,你是他唯一的妻子,一定要好好待他。”
阮清莞点头,柔顺道:“是,清莞知道。”
殿门大开,女子缓缓从殿内走出,外界大亮的天光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待到视线慢慢明晰时,阮清莞看到不远处男人已经等候着她的身影。
“将军!”她提起裙边,蹦蹦跳跳地跨下台阶,一路小跑着到景翊的身边,飘扬的裙角宛若一只翩翩起飞的蝴蝶。
“太后方才夸妾身了,还赏了妾身好多好多珠宝首饰。”
女子献宝似的凑到她跟前,清丽的面容扬起如花般的笑靥,一笑起来整张脸都鲜活了,景翊不由得看怔了怔。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的面孔,一如记忆中最初的模样。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了。
半晌,景翊抬眸瞥了眼宫殿,眸中闪过丝浮沉,“我去见见太后,你一个人乖乖在这里等我。”
阮清莞闻言有些疑惑,他去见太后做什么,可转念一想,景翊与太后也是五年未见了,只怕太后也想他的紧。随即点点头:“好。”
男人顿了顿,这才转身朝殿内走去。
宫婢向来是不拦着这位大将军的,就连太子来了寿康宫都得规规矩矩通报请安,只有景翊,他在太后这儿就是特殊例外。
午后的阳光正好,太后难得悠闲地在窗户下打理花草,她素来是个爱花的,宫中养着不少花花草草,给她这个暮霭沉沉的寿康宫也添了不少生气。
“这玉芙蓉就不必浇水了,水多了反而不好,得多晾着它些。”太后和宫婢说着。
随即一抬眸,看见殿外走来熟悉的高大身影,太后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待到来人行至面前,她才惊喜地笑起来。
“哎哟,可算是回来了。”太后一见到景翊,那双平淡苍老的眸子就堆满了止不住的笑意,谁都看得出这位老人家的高兴。
景翊也淡淡道了声:“太后。”
在宫中,太后向来对他热情关切,当初他决定要去边境驻守,太后就十分不愿,劝了他好久,只是他无心留京,心意已决,才不顾太后的劝阻离开。
如今他归来,太后竟是比谁都高兴。
“快来,看哀家种的这些花,是不是长势又旺了?”太后领着他看自己的宝贝。
景翊眸色一顿,抿了抿薄唇:“太后还是那样喜欢种花。”
老人家闻言叹一口气,缓缓道:“人老了,不种些花打发时间,还能做什么呢。”
景翊沉默了片刻。户牖外的阳光照在这对老少身上,竟是难得一见的和谐。
半晌,他才言及今日的来意:“臣今日来,是有一个请求。”
“哦?”太后不解地抬起了眸,景翊可是难得会有事相求的,不由问道:“是什么事,值得你求到哀家一个老婆子面前?”
男人俊美的面容上情绪沉沉,顿了顿,才低缓道:“教习的卫嬷嬷,还请太后收回。”
原来是关于阮清莞的事。
太后面上的笑容蓦地收敛了些,她背过身去,神色平静地拾掇着那些杂草,声音淡淡的:“卫嬷嬷不好么?”
阮清莞如今的样子的确是变了很多,可她觉着也多半是卫嬷嬷的功劳,没有卫嬷嬷的悉心传教,那阮清莞也不会变化这么快。
“难不成,你是心疼了?”太后轻笑一声,忍不住问道。
半晌却听不见身后的任何声音,太后望着那盆绿色的玉芙蓉,眸中若有所思:“这玉芙蓉虽好,可刺却极多,扎得人手疼。哀家帮你把她的刺拔了,让她学的听话体贴些,不好么?”
她知道景翊的心一直绑在阮家那姑娘的身上,只是不明白,京中貌美温柔的闺秀那么多,怎么就看中了阮清莞。
从前就觉着她行事乖张,娇纵无礼,如今瞧着那姑娘才觉得满意了些,懂礼节知进退了。
这样的改变,不好么?
太后想不明白,她明明是派卫嬷嬷去帮阮清莞的。
“太后的好意,臣明白。”身后的男人再次开口,却轻叹一声。
“只是太后有没有想过,也许臣本就爱极了她那一身的刺呢?”
景翊声音低哑,却掩藏不住那极为浓厚的情绪,像尘封多年的酒窖。
太后这回却是不解了,转过头来看他。
男人如松般身姿挺立着,双手负于背后,俊美瘦削的下颔微抬,望着窗外那片炽烈的阳光,目光恍惚又深沉。
他最初见她的时候,她就是那副骄姿放纵的模样,在京中的宫宴上,旁的世家贵女都是小心翼翼,轻声细语的,唯独她是那个场上最肆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