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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五十九章 有为歌下

成康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并没有接刘毅的话头,又继续说了起来。“其二便是党争。虽万历朝党争开始,到天启朝魏忠贤专政,再到现在的东林党。其实本质上都是党争,即便是东林党内部也是碾压不断,如此为了反对而反对怎么能让朝堂稳定的下来,朝堂不稳定,各项制度得不到落实,又怎么能政治清明呢?当务之急便是梳理朝政,朝堂上,要任用各派官员,不能让哪一派一家独大。地方上,加强厂卫,当年太祖建立厂卫就是为了防止今天的情况,地方事务不能上达天听,让圣上成了聋子瞎子,虽然厂卫也有弊端,容易造成恐慌,甚至太严厉的话会适得其反,可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些年我在南直隶,看见那些欺下瞒上的事情还少吗?就说国库这一项,每年看起来税赋庞大,可是最终银子呢?国库年年亏空,下面的官员却吃了个脑满肠肥,锦衣卫东厂形同虚设,说起来还没有魏忠贤在位的时候管用,甚至也和地方上一道同流合污,每年税赋何止亿万,可是泱泱大明连一千万的辽饷都拿不出来,还要从圣上的私库里往外拨银子,简直是千古奇谈。”

刘毅没想到成康看问题竟然如此透彻,要说读书人不论是东林党还是清流,谁不将魏忠贤等厂卫之流视为洪水猛兽,都欲杀之而后快,没想到成康竟然反其道而行之,阐述了阉党也有有用的一面。不错,这就是刘毅未来要做的,党争这种事情其实没法去控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门派,堵是没有用的,甚至如果朝堂上只有东林党一家独大反而是件大大的坏事,因为没有人去给皇帝提不同的意见,皇帝的命令也会遭到集体的抵制,而东林党控制了一切,胡作非为皇帝也无从知晓。这已经不用再说明了,明亡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而刘毅的策略其实和成康说的不谋而合。他的本意就是将情报军利用起来,也形成自己的安全情报体系,不仅监督对外事务,对内更是要起到监察作用。就像后世香港的廉政公署一样,独立于其他机构之外,专门负责监督其他的部门,其实质跟锦衣卫还是很相似的。不错,成康的这个提议很好,回去以后要将情报军细化,分出一部分来进行专门的内卫工作。这样就算以后人多了,势力大了,即便产生各种派别。青弋军的决策层也能控制住局面。

成康接着道:“这其三,二位已经听过了,就是赋税的问题,大明的很多问题之根源其实还是处在赋税的身上,甚至可以这么说,假如银子的问题解决了,前面的两个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试想,如果现在大明财大气粗,直接用银子堆都能将建虏堆死,只要有钱,任何一个部落都能为我所用。假如我们给蒙古各部一年的辽饷作为出兵费用,成某相信,所谓大金国恐怕连一个月都挺不住。更不用说山陕,甘肃一带的流贼,根本原因还不是国库没钱,强征赋税,裁撤驿站,农户失地,这些人放到哪里都是不稳定因素,如果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谁又愿意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呢?”

“那以平章兄之见,我们该如何解决此事呢?”卢象升不解的问道。

“呵呵,唯有,丁亩合一,官绅一体纳粮,火耗归公!”成康不慌不忙道。

噗的一声,刘毅一口酒呛住,喷到了桌子上。“刘将军,你这是?”成康问道。一旁的卢象升也责怪道:“子明你慢点喝,你看看,弄得我一身都是。”

“抱歉,抱歉,请建斗兄和成先生见谅,无心的无心的,呵呵。”刘毅根本难以掩饰内心的震惊。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他怪异的看着成康,将成康看的浑身都不自在。成康摸了摸脸上,没什么问题啊。刘毅此刻怎么看怎么觉得成康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可是现实告诉他成康应该不是,如果知识真的这么全面的人穿越过来的话,没理由混的这么惨。只能说,大明人才辈出,不是没有能人可以治世,只是没有给他发挥的机会罢了。

卢象升却还没有听懂,“平章兄能否详解?”

“很简单,所谓丁亩合一也可以说就是取消丁税。将此费用和田赋合并,不再征收无地农民的银钱。”成康道。“啊?取消丁税,那不是收上来的银子更少了?”卢象升问道。“恰恰相反,我来解释一下。成先生看看可对。”刘毅接口道。

成康越发的觉得刘毅身上全是谜团,他来解释?他一个武将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并没有打断刘毅,而是听刘毅缓缓解释。

“国朝土地兼并的进一步发展,穷丁、无地之丁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按丁征收丁银,贫苦农民就会无力承受,这不仅使国家征收丁税失去保证,还会由于农民畏惧丁税流亡迁徙、隐匿户口等造成严重的问题。如果丁亩合一,原来独立的丁税已不存在,丁随地起,田多丁税多,田少丁税少,无田无丁税,从而调整了官府、地主和农民三者之间的利益分配关系,消除了“富者田连阡陌,竟少丁差;贫民地无立锥,反多徭役”的状况。”

成康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没想到刘毅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来。这可是自己思考多年才得出的结论,没想到竟然被刘毅一语道破。

“那官绅一体纳粮倒是好理解,也是迫切需要实施的政策。国朝士人不纳税简直是滑稽,便是卢兄你也不纳税,可是你的收入难道比贫苦农民还低吗?刘某觉得,你我,千千万万的大明官员,富户都应当纳税,而且要按定制纳税。假如定制是一分税,年俸一百两就应当交十两税银,一千两就应当交一百两税银。富户更应如此,按照年收入的比例交税。天下穷人多缴税,富人不交税久矣,此等弊政早就应该改变。火耗归公应该就是地方官府在征税时会多征一部分,这跟运饷时的火耗是一个东西,本质都是定例之外的东西。说征税一百两就应是一百两,何来火耗之说。可交上来碎银子又不可避免重铸,那就会损耗一部分。如果火耗归公,那可以,将所谓火耗形成定制,不给地方官员徇私舞弊,胡乱征税的机会,假如税银一百两,那火耗就定在一分,收一百一十两便可,全国如此统一则可以防止官员私下增加税收,多出来的部分可以补充国库,用在正道上,也可以给官员增加一些俸禄,高俸禄而养廉士。”刘毅解释道。

“好一个高俸禄而养廉士,我成康今日方知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没想到刘将军虽是武将,却心怀天下,我琢磨十几年的道理竟然被将军一眼看穿,成某佩服,我敬将军一杯。”成康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敬道。刘毅同样端起杯子,和成康相视一眼,一饮而尽。

“从军之人焉能只武不文,刘毅特为先生赋诗一首,还请先生出山相助,保我大明江山。先生出任新军首席赞画,军师之位,我待先生,定当如刘备待诸葛一般,如有违背,便如此凳。”刘毅抽出腰间勇字刃,一刀将面前方凳劈断。

他并没有收刀,而是站起身来,舞出一片刀花。端起酒壶饮了一口,高声吟唱道:“束发读诗书,修德兼修身,仰观与俯察,韬略胸中存,躬耕从未忘忧国,谁知热血在山林,凤兮凤兮思高举,世乱时危久沉吟。”他吟唱一句,手中刀便化作点点银光飞雪,宝刀上下翻飞,如行云流水一般,将卢象升和成康看的如痴如醉。成康心下感动无比,刘毅竟然用卧龙先生来比喻他。

刘毅一仰脖子,将酒壶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吟道:“茅庐承三顾,促膝纵横论,半生遇知己,蜇人感兴深,明朝携剑随君去,羽扇纶巾赴征尘,龙兮龙兮风云会,长啸一声舒怀襟,归去来兮我夙愿,余年还作垅亩民,清风明月入怀抱,猿鹤听我再抚琴。”铿的一声,刘毅收刀入鞘,双手抱拳对着成康一揖到地。“请先生出山助我!”

一个朝廷二品大员求一个七品的芝麻绿豆官相助,成康已经被此情此景深深打动,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武将并不是什么无知武夫,相反,正是成康苦求不得的心怀黎民,胸括天下之人。能做他的幕僚,也不枉自己立志为民的宏愿了。成康的眼眶已经红了,卢象升也站起身道:“平章兄,就答应了刘将军吧。”

成康郑重的走到刘毅面前,双手将刘毅缓缓托起,然后整理好衣服,双膝跪地参拜道:“康,愿为将军效死命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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