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接过冰凉的井水,薄矜初问:“妈,你今天没搓麻将吗?”
“去了,赢了一点就回来了。”
“妈,你在烧什么,好香啊。”
“我在熬猪油,这两天菜烧的多,前几天刚熬了一大碗,昨天又烧完了。今天早上去菜场的时候又买了一点肥肉回来。”
舒心把肥猪肉切成一小块,等锅热了把肥肉扔进去熬,油锅里滋滋滋,那种特有的香味令人欲罢不能。
“哟,熬猪油呢!”门外的迎春婶用方言大喊了一声。
舒心应她,“是咯,迎春婶今天那么早下班啦!”
“是嘞,我去买菜咯,再会!”迎春婶拧着车铃挨家挨户打招呼。
猪油熬的差不多了,舒心让薄矜初把猪油倒在罐子里,猪油渣盛在小碗里。
“妈!弄好了!我出去下!”
舒心在屋后洗东西。
“你又跑哪去?油盛好了吗?”
“好了!”薄矜初一边喊着回应,一边往大门跑。
“煤气灶关了吗?”
“关了!煤气也关了。”
薄矜初朝巷口跑去,三步一回头,时不时低头看看怀里的东西,她妈暂时应该还没发现。
她跑了一路,哼哧哼哧爬上六楼,敲门没人开,等了几分钟再次敲门,屋里依然没动静。
梁远朝可能不在家,薄矜初抱着东西坐在台阶上等。
彼时前街的篮球场,傅钦一行人正在打球,结束后他招呼两人一起去家里吃饭。
周恒扯起衣服下摆抹了把脸上的汗,“我就不去了,中午把店关了得趁他们回来前开开。”
“那阿远去吧。”
“我要回去洗澡。”
“洗完再过来。”
“太累了。”说罢,骑上山地车走了。
傅钦:“诶诶诶!”
少年的影子越来越小,小到跟远处橙红的夕阳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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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远朝走到楼梯口发现他家门口坐了个人。
少女侧身,一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去逗地上的蚂蚁。
一束夕阳刚好落在女孩身上,将她小小的身影笼住,此帧画面被定格,安静又柔和。
梁远朝盯着看了片刻,蚂蚁从台阶上爬下去,薄矜初的视线跟着那个小黑点一起移动,慢慢往下一双黑色的球鞋映入眼帘。
薄矜初倏地抬头。
“你回来啦!”她惊喜的叫,等了那么久终于回来了。
少女眉眼带笑,生动的不像话。
梁远朝眉头轻皱,越过她走向家门,发现地上还放着袋东西。
薄矜初从地上起来,忙不迭拿起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玻璃餐盒。
她打开,猪油的香气在楼道里弥漫开来。
梁远朝表情更冷。
“这是我妈今天熬猪油的猪油渣,香吧!别看这东西虽然是熬猪油剩下的,但是它可是宝藏!撒上一点盐粒,简直是人间精品!”她低头对着猪油渣嘀咕。
梁远朝看着她脑袋一晃一晃。
“这是我专门给你带的,你要不要尝尝?”
梁远朝刚想拒绝,启唇之际,一小粒东西塞了进来,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唇,淡淡的咸味立马弥散,冲击着感官。
“香吧!餐盒里还有。为了弥补我抢走你的瓜,我把我们家所有的猪油渣都给你带来了。”
“还有...”她捏着袋子的手不停搅,“上回...那个...那个相框的事,真的对不起。”
她紧张的手心冒汗,不敢抬头看他。
只见梁远朝抬起手,她以为他要接过自己手上的袋子,赶紧递出去。
迎来的却是关门声,一阵风,还有一个字。
“滚。”
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她认了。
她走出单元楼的时候,暴雨霎时倾倒,若不是响了个雷,她还以为楼上的人在往下泼水。
她试着往外走,腿一伸出去,裤脚湿了大半,黏在腿上难受死了,明明来的时候还是晴天。
南城好久没下雨了,她哪会想到出门带伞,很不幸今天的衣服不带帽子,只能冒雨回去了。
梁远朝正打算去关窗,看见楼下有个瘦削的身影在雨幕之下狂奔。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清晰可闻,闪电接踵而至。
那个身影晃了下,慌忙跑到一旁的屋檐下蹲着。
梁远朝锁好窗回到沙发上,嘴里还有余留的咸味。忽然想起几分钟前她说的那句“你回来啦”,他听到的那一瞬间脑袋是空白的。
少女的声音像沙漠里的一抔清泉,喜得绝处逢生。
他突然起身,从玄关处取出两把伞。
开门的时候,那袋东西还在门口,上面多了一张纸条:
猪油渣是我给你的赔罪礼,虽然有些廉价但是诚意十足。
梁远朝,对不起。如果你还是不能原谅我,那我下次来负荆请罪。
(猪油渣要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东西拎进门后下楼。
薄矜初蹲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跺了跺,再次冲出去。
暴雨来的又急又猛,梁远朝撑伞走了没两步,裤脚便湿透了,刚到楼下,又见薄矜初再次淹没在雨中。
那句等一下卡在喉咙里,垂下的手中握着一把束好的长柄伞,伞扣突然崩开。
恰好薄矜初回头了,她盖在头顶的手拿下来,搓了搓被水蒙住视线的眼。
两人隔着雨帘互望,像渐行渐远,又像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