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卵石地面上,还残留着暗色的血迹,隐约可以看出血迹围绕人类形体的轮廓。这种凹凸不平的地面很难清理干净,即使事件发生已经将近三个星期,渗入石缝中的血迹仍然没有褪去,反倒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也无怪乎学生们现在都不敢走这条小路了。
林伊走到血迹之前,手捏法诀便要引动五雷正法,片刻之后似乎改变了主意,轻叹一声,从红皮书中取出一张符纸,双掌一分一合,符纸便燃烧起来。
林伊步罡北斗,围绕在血迹旁边踩了七步,脚步的印记对应着从贪狼到破军的轨迹,隐隐发亮,形成了一个小七关。符纸此时已燃成灰烬,林伊将手中灰烬撒在血迹之上。将手一捏,灰烬随着他的动作猛地一震,然后迸散开来,发出像鞭炮一样的“噼啪”声。
林伊伸出一根手指杵在地面上,口中念道:“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
一个淡蓝色的身影从地底冒出,吕莲秀的灵体颤抖着出现在了林伊面前。如果站在吕莲秀的立场来看,她就像是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耳朵边上打雷把她吓醒了。
林伊打量着吕莲秀,眼前的女生面色有些惊惶,黑色的短发胡乱翘着,刻薄一点来说,给她剪出这个发型的理发师不是和她有仇就是应该准备关门大吉了,与五官并不搭配的大眼睛,即使退一万零一步也无法说上漂亮的长相,倒是与报纸上的照片相符。
“你是怎么死的?”没有给吕莲秀任何心理准备的时间,林伊单刀直入地问了这个问题。
吕莲秀盯着林伊猛瞧,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问题的答案来。
“你能听见我的话,对吧?再问你一遍,你,是怎么死的?”完全不理会吕莲秀的心情,林伊冷冷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我……我死了?”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回音,吕莲秀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她慢慢蹲下,抱紧自己的身体,仿佛面对着什么可怕的怪兽似的,用惊惧的眼神看着林伊,“你又是谁?”
“我叫林伊,是个律师,叫醒你的人就是我。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
“我凭什么相信你?”吕莲秀战战兢兢地问道。
“你的信任对我来说毫无价值。不过,律师的行动原则是‘万物合律’,依《冥法通则》第一章第五条规定,生者或死者的合法民事权益受法律保护,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侵犯。只要你不做出对他人的侵害行为,我没有权力亦没有义务干涉你的死亡状态。”
律师拿出腋下夹着的那本红皮书,把封面放到吕莲秀眼前,《冥法通则》四个大字十分显眼。
吕莲秀没有看那本红皮书,只是用颤抖的语调诉说着:“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午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只感觉又冷,又饿,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不了多远就会突然回到原地。我叫经过的同学,但是没有人理我。路过的人很少,而且总是急匆匆地走过,都把我当成不存在……”
林伊挥一挥手打断了她的独白,“最后一个问题,你死之前,不,我是说在你睡着之前,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吕莲秀想了想,最后以十分犹疑的口吻回答道:“‘我是……神的祭品……’,就是这样一个声音。大概。”
“我了解了。”林伊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在他的身影转过墙角之时,富有磁性的嗓音传进了吕莲秀的耳朵里,“试着去理解死亡,你会解脱得早些。”
这个,大概才是那位冷淡律师的真心吧,其实是个好人也说不定。没有任何理由,吕莲秀在心里这么想着。
◇
“其实你刚才心软了对吧?觉得她很可怜?”司空漪若问林伊。
“没有。”林伊矢口否认。
“撒谎。”司空漪若撇撇嘴。
“随你怎么想。”林伊摆出不想搭理她的姿态。
“我说过了,我不好骗的。”司空漪若眨眨眼,“你明明是个能省钱一定会省钱的铁公鸡,却偏偏用了花钱的符纸把地缚灵招出来。而且前面四个地缚灵,你都是一道雷把那些地缚灵劈得七荤八素的,偏偏对这个小姑娘就只用雷声吓唬人家。”
“不准叫我铁公鸡。”林伊扭开脸。
“所以你这家伙也有温柔的一面嘛。”司空漪若笑嘻嘻地准备伸手拍林伊的肩膀。
林伊啪地一下打开她的手。
“助手A,你就是用‘你这家伙’来称呼上司的么?信不信我开除你?”林伊瞪了司空漪若一眼。
“开除……你也没给我发工资啊!”司空漪若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