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羁移开了目光。
他甚至不敢去听林知酒此刻的微弱啜泣声。
林老也明白过来,忙道:“不吃,爷爷不吃,陈羁,你帮爷爷拿个苹果吧。”
陈羁伸手,取走林知酒手上的刀和梨子,只安静地垂着眸,削了个苹果递给林老。
林知酒也没再哭,她擦掉眼泪,又去剥橘子。
一瓣瓣喂给爷爷。
林老吃了半个,他最近的精力没那么好,没过多久便困了。
林知酒把床摇下来,没几分钟便听到林老均匀的呼吸。
她自己吃了一瓣橘子,又把剩下的喂给陈羁。
陈羁口型示意她去睡会儿。
林知酒摇头。
她好像真的感觉不到困。
陈羁没了办法,也知道这时候劝不动。
可今天,还是她的生日。
从昨天到现在,她就像是绷紧了的一根弦。
他从没见她这样过。
-
下午时来了一伙医生,为首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是国内最权威的神内专家。
会诊结束时,一位年轻的医生来喊林知酒。
林知酒像是猜到结果,脸色不怎么好。
陈羁过去扣住她的手:“怎么了?”
医生说:“我们想和林小姐说一下林老先生的病情。”
陈羁明白,点头。
而后又揽住林知酒细弱的肩膀:“我在,我和你一起去。”
林知酒仰头看了看他。
紧抿的唇似是终于松了一分。
医生给看了各种检查的结果。
“这个是林老先生脑部mri,”医生放大电脑上的影像,又给他们指了指:“脑梗其实就这一个小点,已经几年了,但范围一直都没扩大,所以这个其实完全不用过于担心。”
林知酒松口气,问:“那其他的呢?”
医生的语气明显沉重不少:“这也是我要和您重点说的地方。”
心底陡然一沉,林知酒连陈羁的手都抓得更紧了。
屏幕上的图像又放大到脑内血管处:“林老先生的大脑血管不太好,这几根血管太细,也已经很脆弱。一旦血压再次过高,很容易因承受不住而突发脑出血或脑溢血……”
……
林知酒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刚才问医生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能有机会治好吗?”
医生叹了口气才回答:“大部分高血压患者,都是无法治愈的,再加上林老先生本身身体情况和年龄……基本不会有治愈的可能,我们也只能尽全力去控制。”
她没立刻回病房,手指一直紧紧抓着陈羁。
陈羁没说话,牵着人把她带到了天台。
门锁上,他张开手臂抱住林知酒。
“想说什么就告诉我,不要憋着,哭也没关系,有我在。”
林知酒的脸贴在她胸前,刚开始只是细小的抽噎。
没一会儿,陈羁就感觉到身上的衣服被润湿。
“我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呢?都好多年了,爷爷一直在吃药,可我从来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粗心啊。”
陈羁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地:“不是你的错。”
林老在刻意地瞒着,她又怎么能知道呢。
“不是的,都怪我……都怪我的。可七十六岁一点也不老的,有那么多人活到八十岁九十岁,甚至一百岁,如果,如果我早点知道,爷爷早点治疗……一定不会到现在这个样子的……”
她哭得整个人都一颤一颤的,连说出的话,都含糊一片。
陈羁从未有那一刻,觉得心疼至此。
他松开一点,低头与她平视。
身上没带任何可以擦拭的东西,只能用手,把她眼泪全部蹭去。
可泪水就像决了堤似的,怎么都擦不干净。
陈羁便凑过去仔仔细细地吻掉。
“爷爷瞒着你,是怕你担心,更是想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陈羁低低地说:“这些年爷爷也没有不看医生,他都有抽时间定期去医院检查,降压药也每天都在吃,没有因为你不知道就耽搁治疗。你不要自责,好不好?”
“医生也说了,只要控制得好,爷爷还是能活好几年的。”
陈羁在她后颈揉着,把人又揽进怀里。
他哄道:“不要再哭了,不然哭完又要头疼了。”
林知酒就真的渐渐的止了哭腔。
陈羁抱着她,望了望天边,心底忽然生出个仓促的念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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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病房时,谷浅舟正在和林老聊天,瞧见她来,林老招了招手。
林知酒立刻过去。
“医生和你说什么了?”林老问。
林知酒实话实说:“您的病情。”
林老叹口气:“反正也都是老毛病了,别担心,爷爷没事啊。”
谷浅舟给她挪了把椅子过来,又给林老汇报了几句公司的状况。
其实早在一月前,林老便把各种事情都安排得很好,重要位置都是绝对有能力且完全可以信任的人。
即便他不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林知酒没想太久,便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爷爷,等您这次出院,我去公司吧。”
林老明显顿住。
谷浅舟和赵叔也没想到。
只有陈羁,神色平静。
他像是猜到林知酒会这么说,也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