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激战一昼夜,又饥,又累,又乏,师部与别的师交接换防,退到了战场后方修整。
我们在后方修整的时候,前面的部队还在和日本人激战,聆听着炮弹隆隆的响声,我沉沉进入了梦乡。
沉沉的睡眠中,我还是做了梦,梦到日本人占领了喜峰口,而我趴在地上,一个日本人砍掉了我的手,不知怎么回事,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只是趴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将我的手臂砍去。
我看到手臂被人砍去,眼睛里流着泪水,却丝毫没有觉到疼痛的感觉,哦,我这时才反应过来,我是在梦里,一个很真切,或是很模糊的梦里。
在那一刻,我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庄周梦蝶般的错觉。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现在究竟是一场梦吗?
还是,我本来在一场梦中,突然醒来了。
我不知道答案,我也是究竟找不到答案的。
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
在醒来的前一刻钟,我竟然看到了阿旺,令我最吃惊的是,那只哈士奇狗竟然穿着一身日本人的衣服,站在日本人中冷冷地看着我。
这真的是吓了我一跳,让我猛然间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额头,脖颈,全是汗水,看着已经西仄的太阳,再看着趴在长城边上睡着的战友,真想让自己就这样长眠下去,什么都不管,接着一觉醒来,抗战已经胜利了。
但是这根本不可能。
经过这将近两天的激战,整个二十九军一下损失掉了将近两千多人,两千多人!这是两个团的规模,一百个排的规模,听着都让人觉得心头掉了一块肉。
整个二十九军也不过才将近一万多人啊!
紧接着宋哲元下了两道手谕,一,不求有功,只求能撑。二,不求名声,只求军威。
我就知道,二十九军一定会在喜峰口死磕下去的。这场战役必将会载入到中华民族的史册之中。
但是不用脑子就这样死磕下去,指定不出一星期部队就打光了,必须要改变策略。
这两天的战斗真是吃尽了苦头,若说吃日本人的什么苦头最大,那一定是日本人的大炮。光是第一天我师部防守的喜峰口正面战场,第一次炮击,我估计就损失了将近一个营的兵力。
一场炮击下来,整个一个营就没了,这比两天损失两个团还要令人肉疼。
先前张德顺连长已经说过,他是炮兵学校毕业的,经过和日本人的对射,已经大致估算出了日本人炮兵阵地的位置。
他将这事上报了上去,很快,军部就有了回应。
军部也觉察到日本人的大炮了,而且估计日本人的炮兵阵地就应该在喜峰口的附近。
果然,据派出去的尖兵发现,日军的炮兵阵地正设在一个叫白台子的地方。
既然日军的炮兵阵地都打听到了,那就好办了。
再来搞一场夜袭吧。
黄昏的时候,部队吃完了饭,就开始准备夜袭的活动,全军上下磨刀霍霍。
上次夜袭是袭击日本人的先头部队,说来说去,打的也还算是阵地战,而这次的计划,是直接纵深插到日本人的炮兵阵地,一举端掉日本人的大炮窝子。
老辣边磨着刀边说道:“这次我非得要砍翻二十个不可!”
“昨天你砍死多少个?”我看着老辣问道。
“十五个!”老辣低头摸着大刀说道,接着将刀拿了起来,放在面前给我看,“看着没,上面都有缺口了!”
我看着老辣手里的砍刀,果然,老辣的砍刀上出现了不少的豁牙口。
我看着不禁啧啧称奇。
老三看着我们,自己老老实实地蹲在一旁,昨天打仗的时候,他的左肩部中了一枪,擦着了锁骨,好在没打断,震的骨折了,估计得休养好长时间才好。所以这次的夜袭作战没有让他参加,他在旁边看着我们聊天。
“真是过瘾啊!”老辣接着喝了一口小酒。
上午的时候,从北平运来了不少物资,全是社会上捐赠来的。原来是听说我们二十九军在喜峰口打鬼子,社会上纷纷捐钱捐物送到了前线阵地。此次出战,师部专门为夜袭的部队派发了一些小物品。
老辣喜欢辣,专门挑了一瓶白酒。
我低头检查骑枪和勃朗宁手枪,昨天的战争,我也打死了不少人,有好几次好在有老鼠的保护我才没有被日本人捅到。
因此此刻,我对老鼠心中充满了敬意。
“排长,”老鼠看着我说道,“你这个指挥刀没法跟日本人拼,还是用勃朗宁手枪和骑枪吧!远的时候用骑枪,近的时候用勃朗宁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