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潆看来,人要比鬼怪可怕得多,今日这番被人撞见,即便她才是受害者,但她的名誉一样会受到损害。
苏潆拉着阿珠一路狂奔,阿珠从不知道自家娇弱的小姐力气居然这么大,将她拽的仿若一个提线布偶,就差起飞了。
倏然,一道暗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她们身前,阿珠抬头的瞬间便后悔抬头了,眼前赫然是一个半边脸全是血的男人。
阿珠“嗷”的尖叫一声,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暗一只觉耳膜被那小丫鬟震得生疼,他撸了一把脸上的血,对苏潆露出了一个友善有礼的微笑。
即便苏潆扔的那块石头正好砸中了他的俊颜,但这是他身为暗卫兼美男子的自我修养。
只他不知,惨白的月色下,他半面赤红,此时又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比起方才还要恐怖数倍。
苏潆庆幸阿珠已经昏过去了,否则看到他这般模样怕是要被吓傻了。
苏潆虽也吃了一惊,可因她不信鬼神,是以借着朦胧月光认出了暗一,“你是瑾王殿下的人?”
暗一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俊美的人果然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也足以被人记住。
苏潆抿了抿唇。
那日她特意多瞧了谢瑾身边的侍卫几眼,只想着若哪日在外碰到,定要远远避开,免得遇见那尊瘟神,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跑了。
暗一不知苏潆心中所想,只道:“苏小姐,王爷请您借一步说话。”
苏潆看了一眼瘫倒在她怀里的阿珠,暗一会意,立刻道:“不妨事。”
说完,单手便将阿珠提起扛在了肩膀上……
苏潆:“……”
暗一将阿珠放在院门前,他也驻足不再前行,“王爷就在院中,苏小姐请。”
语气虽是和善的,但苏潆知道容不得她拒绝。
院中种满了潇潇碧竹,清冷的月辉下,谪仙般身影在竹影清辉下愈显矜贵。
他转身侧眸,疏淡的眉眼几与月色相融。
苏潆硬着头皮走上前,与谢瑾福了一礼。
谢瑾淡淡扫了她一眼,声音不冷不热,“苏小姐还真是无处不在。”
苏潆:“……”这句话难道不是该她说吗?
可转念一想,今日好像确实是谢瑾先来此处的。
谢瑾身姿修长,垂眸便可见少女头顶乌黑浓密的发丝,她的头发似乎也比一般女子要更好看些,如一匹上等的绸缎,泛着幽幽光泽。
她倏然抬起头,用一双明镜般的眸子望着他,粉唇轻轻抿动着,似有什么话难以启齿般。
她要说什么,谢瑾无意知晓,正欲收回视线,却忽听少女轻细微凉的声音传来,“瑾王殿下,那日……我为我说的话感到抱歉,对不起。”
便是无意之失,可只要对他人造成了伤害,便要承担错误。
她虽是好意,可那些话对孑然一身的人来说终究还是太残忍了。
谢瑾眸光微凝,没想到苏潆想与他说的竟是这个。
苏潆敛眸抿唇,双手交握在衣袖下,在危及关头都能淡然自若的少女此时却显得紧张又不安。
竹下清风荡起,吹起了两人的衣袂裙摆,也吹散了天上的浅云,月华毫无遮掩的散落而下,如万千萤光汇聚交融在两人周遭,似将谢瑾阴霾的眼底都照亮了些许。
“苏小姐道歉的诚意便是这般?”谢瑾的语气依旧淡漠凉薄,是对旁人无异的冰冷。
但他尚未察觉自己竟有了闲情逸致与她攀扯,便好像刚才那阵清风也将他心中的阴云吹散了一般。
苏潆的唇瓣抿的更紧了,空口赔礼的确显得没什么诚意,可对方是个王爷,她又穷的干净,好东西怕是买不起了。
“要不……”苏潆思忖着,抬头看着谢瑾,认真的道:“日后我可以无偿给王爷诊病?”
两人四目相对许久,唯有穿林的风窸窣响起。
苏潆曾经总恨不得堵上谢瑾的嘴,此时却盼着他启唇说些什么,哪怕阴阳怪气也好过这尴尬的沉默。
谢瑾终是体贴了一回,嘴角微挑,笑意含着些许讽刺,“如此诚意本王倒是第一次见。”
苏潆默了默,身为王爷自有御医照顾,似乎的确用不上她,可她也就只有医术还能拿得出手了。
见她愁眉不展,谢瑾拂袖,淡漠道:“罢了,先欠着吧。”
暗一见自家主子负手而来,常年疏冷的脸上虽看不出什么神色,但他还是能敏感的察觉出主子眉眼间的那一抹惬意。
反观莫名奇妙欠了债的苏潆默默无声的跟在谢瑾身后,哪里还有动辄以针扎人的凌厉果断。
啧啧,这两人到底在竹林里都做了些什么啊?
暗一的好奇心快要炸裂了,偏生不敢表露出一丝。
苏潆侧眸望向躺在墙边的孙秀,视线又瞄了瞄暗一腰间的匕首,这个应该蛮锋利的吧……
暗一连忙将自己的匕首按住,这是用来杀人抹脖子的,别想用它割别的地方。
苏潆试探开口:“能不能……”
“不能。”答话的是谢瑾。
他垂眸冷冷看着苏潆,“你不是要为本王诊病吗?
那就护好你的手,莫要碰那些乱七八糟的肮脏东西。”
身为女子,怎的就对阉割男人这般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