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槐玉想着觉得心里憋屈,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闷闷道:
“答应,答应了,你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吧,别跪在这里了,碍眼。”
她面朝床内,想起昨晚,他坐在暖炉边的样子,仿佛这天下再没有让他觉得开心的事了,她实在是……看不下去。
曹操从地上起来,哪里还有别的事,他跪了一会觉得凉了,掀起付槐玉裹着的被子就躺上床,抱了上来。
有他曹操在,根本就不会给自己的卞夫人感念伤怀的时候啊。
曹府前,车马一辆接着一辆,绕了一半的曹府院墙。
夏侯瑾站在院子里,黑着脸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曹大人病了,现在不方便见客。”他拦着那些一人又一人闯进曹府的人。
他们高高矮矮有胖有瘦,各个锦缎常服,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聚在一起,才能发现他们都是不蓄须的太监。
“咱家今日来可不是找曹大人。”
夏侯瑾有些震惊,道“你们要找……找……。”
“夏侯瑾,你去忙你的吧。”曹嵩脸色十分难看的从自己的房里走出来,对院子里的夏侯瑾说道。“咳咳……。”
夏侯瑾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瞪了这群院子里的常侍一眼,转身走了。
“曹大人身体不适,我们今日也不是来找您的,我们要见老祖宗,我们要见大长秋!”
张让来的晚了,他拨开众人,从后面走出来,道:“曹大人,带路吧,曹府的待客之道就是把客人晾在院子里吗?”
今日早有宫中的小太监来禀告过了,曹嵩冷着一张脸,挥了挥袖子,道:“诸位随我来堂中。”
十多人这就跟着曹嵩走到了曹府最大的议事堂。纷纷落座。
“咳咳咳咳咳。”曹嵩带到人,又在屋子外走了许久,咳了半天才缓过气,问道:
“今日前来,诸位是有何指教?家父年岁大了,又早金盆洗手,不参与朝堂之事,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我能解决,就和我说罢。”
“什么事?你自己教出的好儿子这才来洛阳几月,就把洛阳搅得天翻地覆,还问我们有什么事。”
蹇硕坐着,朝曹嵩怒道。
曹操打死了蹇图,断了蹇家财路,更是出尽风头,让整个洛阳的奸邪鬼祟瑟瑟发抖,做坏事都不利索了。
这事不提也罢,提起曹嵩就生气,他瞪着那些人道:
“你们还有脸来说,那些孩子才多大,十九?二十?你们就如此赶尽杀绝,是真想今后天下大乱,国将不国吗?”
“今后?曹大人,我们都是太监,你和我们谈什么今后?”
“你们曹家和我们一样,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忠臣良相?”
“曹大人最好自己去挨上一刀,再和我们讲这种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不再给曹嵩辩驳开口的机会。
向来冷肃平静的曹家这会仿佛炸锅了,连曹嵩极其隐忍的咳嗽声都被淹没在尖细又此起彼伏的声讨中。
“呵呵呵呵呵……。”堂后忽然传来一阵冷冷的笑声。
那人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可这笑声里又听不出笑意,而是,杀意,毫无理由的杀意。
堂中所有人,瞬间静了下来,那些太监们说了一半的话都打断了闭上了嘴,整个堂上此刻静的连喘气的声音都没了。
就连曹嵩咳嗽都自觉的忍了下来,忍得单薄的身躯不住的颤抖。
那人笑着从堂后走出来,坐到了堂上最上座的尊位上。
曹嵩要来扶,被他一把挥开了手。
堂中所有人看见他,只消片刻,全部跪伏在地,趴成了一片,特别是为首的张让和蹇硕。
原本是抱着说理的心思来了,可看到此人,还是怕到了骨子里,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就是见天子都没有这样害怕的时候。
张让这样的白无常在这种活阎王面前,也不过小鬼而已。
“拜见老祖宗,拜见大长秋。”
拜见那个站在宦权巅峰的人,大长秋,曹腾。
“当年的小崽子们都长大了啊,翅膀硬了啊。”曹腾看着下面的众人,说道。
曹腾没说让他们起身,众人就只能这样跪伏着讲话,没有一个人敢抬头,没有一个人敢乱动一下。
蹇硕最怒,就这样重重的磕在地板上,怒道:“老祖宗在上,我们不敢造次,奈何……奈何……。”
曹操实在是欺人太甚!
曹腾虽然从不出门,但是他的徒子徒孙遍布了洛阳王宫内外,他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要他一句话,不论那人是谁的人,都会成为他曹腾的人。
只要他一句话,天子都能立刻换下张让赵忠这样的伪父母。
“怎的,被打疼了?跑到我这里来哭了。”
此刻,张让倒是和蹇硕出奇的一致,他伏在地上道:
“孟德是我们这些叔叔伯伯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小的时候来王宫里玩,我们还抱过他,现在他长大了,岂能忘了亲疏,把矛头指向我们?”
曹腾沉默了一会,就这片刻的沉默,张让都不由得冷汗直下。
“那你们今日就是来向我宣战了?”
他说的是我,而非曹家。
“老祖宗,我们万万不敢,我们这次来是来求老祖宗指条活路,让孟德别再闹了。否则就算老祖宗出面,也休怪我们为了自己拼个你死我活了。”
众人连声说道。
曹腾突然对旁边的曹嵩道“嵩儿,你说呢?”
曹嵩跪伏的更深了,道:“孟德激进,是儿子教子无方,儿子今后会严加管教,再不会惊扰了诸位。让父亲为难。”
“管教?管教到我府上来了……。”
张让忍不住委屈的在曹腾面前嘟囔,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被曹嵩和曹腾听见。
曹腾手指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两下,所有人又立刻禁了声。
他想了想,道:
“大家都是我的孩子,我也不能厚此薄彼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他这才又道:
“嵩儿,你去找个官,把孟德调离洛阳,也好让在座的各位叔叔伯伯们…哼哼…安心。”
曹嵩想了想,道“儿子听说顿丘县最近缺了令丞,可以让孟德去那里历练历练。”
众人一听,跪伏的姿势都松懈了几分。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只要把这个刺头小祖宗送出洛阳,一切都好说。
曹腾却突然用极其严肃的声音问道:“你们都满意了吗?”
众人方松懈下去的身体又立刻绷直了。
只听他又道:
“如果下次再让我听说你们在背后有什么小动作,可别怪我下手无情。”
众人被吓的连忙道“不敢,不敢,万万不敢,请大长秋安。”
这才逃也似的纷纷撤离了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