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夜色混沌,曹操一路和蹇图聊着洛阳风情,谯县偏远,一路商量着新的建楼筹划。
回程安静,只听见他们两人在队伍前方说说笑笑。
徐晃走在师爷旁边,一路盯着,生怕他想不开,寻短见。此时此刻,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越靠近洛阳城,曹操的话就越多。
蹇图被一路的吹捧,人都要上天了。
直到迈进了洛阳城门的一刹那。
曹操话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整个人阴沉了下来。
蹇图还没反应过来,奇怪的看向他,
“曹公子,你怎么了?”
怎么方才聊女人的话说到一半不说了。
“嘘,你听。”
曹操伸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道。
蹇图当真听了听,可是什么都没有听见,漆黑一片的洛阳城,只有呜呜风声。
“你听见了吗?”曹操阴森森的又问道。
他的询问恍若从幽冥地府传来,更是让他听些子虚乌有的声音。蹇图浑身汗毛都被惊起了,他看向曹操。
此人,极美也极恶。
像开在忘川的彼岸花。
望之为深渊,望之为身死。
“蹇图此人违反宵禁!擅自夜出!给我抓起来!!!”
曹操突然反手抓住蹇图的胳膊,朝后面自己带的衙役高声怒喝。
这一声爆喝,震耳欲聋,原本压低的小声再猛然提高,吓得面前的蹇图刹那间,呆若木鸡,肝胆俱裂。
徐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大步冲上前,和曹操一起,把蹇图按在了地上,跟在旁边的蹇家仆役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剩下的衙役缴了棍棒,控制住。
“曹操!曹操!你言而无信,你路上是怎么说的!!
你怎知现在是宵禁的时辰!!!现在根本就没有宵禁打棒的声音,你欲加之罪!!!”
上来三四个衙役彻底控制住了蹇图,曹操才站了起来。
他站起来,撩起官服下摆,一脚踩上蹇图的头,碾了两脚,原是穿了官服,踩人都要端方些,斯斯文文道:
“我是洛阳北部尉,我能不清楚什么时候是宵禁的时辰?你再听仔细些。”
果然,就在众人说话的片刻,洛阳北部府衙的宵禁巡逻的队伍就打着棒子走到了这里。
曹操自己那晚亲自和徐晃他们走过这一路,什么时候到哪里,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看见曹操便过来拜见,蹇图的仆役见此纷纷跪在地上抱头哭喊求饶。他们都是目击者。
“怎样?你可还有话说?天要杀你,你能怪我?”
曹操冷笑着踩着蹇图的脸,说道。
说罢,他收回脚,满意的蹲了下来,看着蹇图脸上被印上的脚印,和他怒到眼珠爆裂又哑口无言的模样。
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五色棒禁令第十条,违反宵禁,夜出者,杖十。”
蹇图从愤怒到惊恐,曹操此时的话,此时的笑容,竟然和记忆中,那个川化楼舞姬带血的咧嘴一笑……重合了。
难道那时他们就筹谋好了吗?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来人,给他们捆起来,统统带走,押回洛阳北部府衙。”
曹操朝带领的衙役们说道。
师爷傻了,看着曹操,半天反应不过来,曹操走到师爷面前,
冷着脸道:“我知道还有很多抓住蹇图的办法,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
恨!
师爷还是愣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此时,另一队巡夜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赶来。
“曹大人!!您在这里??川化楼门口!出事!出事了!”
曹操鹰一般的眼睛看向他们。他知道川化楼塌了。
师爷闻言脸色灰败。
“川化楼不知怎的塌了,现在楼前都是逃出来的人。人太多了,我们不知怎么办是好?特来请大人指示。”
逃出来了?!!!
蹇图闻言也在地上挣扎起来,大叫:“不可能!!!”
这又上了三四个衙役才把他压制住。
曹操眼神一亮,立刻带着那一队衙役朝川化楼跑去。
他站在洛阳宵禁的街道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川化楼前密密的,站着,坐着成片的人。
众人被刚才的崩塌彻底震住了。
付槐玉靠的最近,楼塌掀起了厚厚的一层灰,杂乱的木板碎屑飞出,像厚雪似的直接盖住了她。
站的远的没有被波及的姑娘纷纷跑上去,扒开了碎屑和灰土,从地上扶起付槐玉,
“咳咳咳咳咳。”
“卞姑娘……你没事吧?”
她们或上去扶的,剩下的反应过来崩溃大哭,尽是鬼域凄惨之景。
付槐玉被扶着,颤抖着再一次站了起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远远站着凤眸通红的曹操。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上的灰土。
两人越过所有人,都是一眼只看到了对方。
曹操疾步朝这边走来,却在离她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站着,收回了想要紧紧抱住她的手。
是付槐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没有事。让他不用过来。
又拍拍扶着自己的人,让她们松开手。
曹操看着她忽然明白了。
她现在是这群人活下去的明灯和信仰,明灯不能熄灭,信仰更不能示弱,包括在自己面前。
若是自己上前抱紧她,让这里的人怎么看,他们会以为付槐玉抛弃了他们。他们会以为只有她付槐玉有自己这个依靠。
所以,他只能真的像个与她不熟的官员一般,在这样的距离里停下站着,看着,一言不发。
两人站着距离既很远,又很近。
付槐玉朝曹操感激的点点头,摇摇欲坠的转过身,楼前的人,她要去逐一清数和安抚。
鸨母临死前,把这些人都托给了她,在楼里她也做过允诺。
曹操看着她走过的每一步,一步一步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留下的血脚印,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紧。
他不知付槐玉是怎么在暗道里活了下来,又经历了什么。
但是,看她背过单薄的身影,浑身破烂的衣衫,和露在这样冰寒秋夜中,脚踝上的铁环伤口,他只觉的心里难受到想哭。
他一言不发。
脱下自己的官服外袍,走快了几步,追上那道背影,披了上去。
想了想,不再跟随,还是远远的站着了。
付槐玉被这突然披上的衣裳压的晃了晃,顿了半步才站稳,原来官服竟然如此沉重……,如此温暖……。
她鼻子一酸,却又不敢回头。
而是接着朝川化楼前的人群走去。
“别哭了,别怕了,北部尉大人来了,他会帮大家,他是这里的父母官。坐一会,都坐下吧,休息一下,别担心了,大家都会有个去处,我在这里,北部尉大人也在这里,你们放心。”
众人看向付槐玉,又看向远远的站着的曹操,止住了泪,点了点头。
楼前原本或站,或蹲,或坐的人,在她走过之后全部坐下了。
这一身官服穿在付槐玉身上,虽然大了太多,但是让所有人都安心。
而后面远远站着的曹操,他不需要官服,也能让人安心。
他们想哭,可是现在的哭却不是迷茫的,慢慢的人群中的不安和恐慌散去。
终于,川化楼前只有付槐玉一人站着,她对人群中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