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在古代乃是下九流,会唱戏不是什么可以吹嘘的事情。因此那侍妾说完,便红着脸低下了头,似乎只有这一条能拿得出手。
这个瘦瘦小小的侍妾,举止委婉,眼尾自有一腔风流,恐怕是那荒唐的李管家在某个勾栏戏院看上的旦角儿,给买回家的。
一旁的几个女人,听了她“会唱戏”的话,都捂着嘴,轻声地互相嘀咕着,弄得这侍妾更下不来台了,只管在那儿扭着手腕,眼睛盯着脚尖。
但许桃桃自然不会因这点就低看她一等,她盈盈一笑,反倒牵起她那纤细的手腕,低缓道:“这自然也是一分技艺,怎么就战战兢兢起来了。”
她话语一出,立刻就有几双惊讶的眸子看过来。
尤其是元戎,一张挺秀小脸上都是不可置信。
他是在武夫父亲颇为古板封建的教育下长大的,对于许桃桃这样不分贵贱、只论优劣的观念十分费解:“许小姐竟不在意教坊卖笑之流吗?”
许桃桃安抚了两声那名唤妙奴的女子,才转首觑了茫然的元戎一眼:“行业本不分高低贵贱。”
元戎迟疑道:“就算许小姐不在意,可外人看来……”
许桃桃打断他:“若是事事都外人这,外人那,因着无关的旁人言论而畏首畏尾,还能做成什么事呢?”
元戎被她说的一怔,一时竟被辩倒了,低头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许桃桃收回眼神,粗略在面前这几个忐忑的侍妾身上扫了两眼,道:“你们都是有些本事的,自然能留下来做事,到时候去枝儿那里领活便可。”
听了这话,几人心底的一块大石头都堪堪落了地,破涕为笑,不住地谢着许桃桃。
只有妙奴还怯懦地站在那儿,拿不准许桃桃刚刚那些话是不是对自己说的。
“……妙奴,”许桃桃唤道,“你跟我来。”
妙奴脖子一颤,心里有些忐忑,白着一张小脸就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人似乎平日里就素与这妙奴相处不来,见她前路未卜,都在那儿看笑话。
“唱戏的终归是唱戏的,能做什么呢?”个子高的单氏咕哝道。
另两人也难免一脸同意。
就算许桃桃刚刚说了一番那样的话,但还是没办法一下子扭转她们的观念。
圆脸的徐氏悄声附和:“许家这小姐是在京城行善出名的,恐怕只是见不得人哭,说些场面话。”
大眼睛的张氏捂着嘴,话里带酸:“可不是嘛,谁能有她哭起来那样招人疼,谁见了她不丢了魂似的。”
枝儿在一旁听着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这几人不待见那妙奴,不仅是因为瞧不起唱戏的,还因为她尤其得宠于李管家。
元戎进了房,许桃桃又不在,这些人跟刚刚仿佛是两副面孔,直把枝儿当成了空气。
她轻轻一咳,面色一冷,摆出许桃桃教给她的态势来。
“几位女郎,背后诋毁人可不光彩,想来小姐并不想听到这些话。”
那些个女人一看枝儿面色不好,想到她和许桃桃亲近的关系,怕她去找许桃桃告状,便都悄没声地住嘴了。
……
那头,许桃桃将妙奴叫走,实际上是要给她安排一些别样的活计。
不同于其他的几个侍妾都留下府中,她想让妙奴去村子的茶铺里“打工”。
这可是个天上掉下来的“驻唱歌手”啊!许桃桃虽然面上还是一派平静,但心中已经兴奋地搓搓手了。
只是这事不好让其他几个侍妾也知道,就只好将妙奴叫道一旁说话。
偏房内,许桃桃将自己想法一一对妙奴说了。
妙奴原以为,许桃桃将她叫到一旁是因嫌弃她的出身,不想让她留在府里做事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许桃桃竟真的愿意让她能发挥自己的一技之长,做个自由民,还能有安身立命之所。
“你不会嫌弃吧?”许桃桃一番话说完,见妙奴怔怔的,轻声问道。
却见妙奴红了眼眶,只是低头道谢:“……从未有人如此瞧得起我,妙奴真不知如何谢小姐。”
许桃桃只是轻拍她的手背。
安排好后院,她终于是将府里的人事给清点核查了个通透,而那边大牛拿着许桃桃的手信和印信去官府上报了今日之事,留了底案后,这边的房屋田契就都归还了许桃桃。
而账房先生倒也迅速,傍晚时分便将榜文给写好了。
许桃桃拿来一看,字句清晰,条条整整,满意地点点头。
账房先生见许桃桃满意,笑道:“工钱我按市价给小姐填了,小姐觉得是否可行?”
她仔细一瞧,果然在最底下有标注银钱几何。
日结三十文,倒也不算贵,翠云家酒肆的小二月钱都是要整整一吊钱的。
“可以,那明日一早便贴出去吧。”许桃桃点头。
账房先生沉吟道:“小姐若是急着招工,依我看,今晚贴出去最好。”
他和许桃桃解释说,这江城晚上宵禁甚晚,众人歇了活计都聚众消遣,尤其是勾栏酒肆,要生生闹到半夜才歇,在这时候贴出去的效果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