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桃桃了解过,他家在村民中地风评还算不错,不算是个顶坏的泼皮破落户,也不能算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家。
她想要在村子里站稳脚跟,现已经得罪了花大虫那头,就必须和地保一家搞好关系才好办事。
午饭后,许桃桃带着二牛来到地保家的宅子门口,向角门处的门番通报了来意。
这家宅子明显是要比许桃桃那间二进的小宅子要大上许多的,大门两旁贴着去年的红对联,上头褪了色,只有房檐的灯笼颜色还算是新,足以说明这家里的人常将这灯笼拿下来使用更换。
外头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一群小少年趿拉着破草鞋呼喝跑过,嘴里嚷嚷着:“人市开张啦!”人市就是贩卖人口的集市。
许桃桃问了二牛才知道,原来他们刚到村子的时候,这边因为地势偏僻与世隔绝,竟然是没有人市的,现下因为战乱流亡过来的人日日增长,所以临时建了人市,不至于都挤在大街小巷和翠云的酒肆里头。
在门外等候片刻,那门番便出来了,招呼许桃桃二人进去。
他们从偏门入,跟着引路的门番穿过抄手游廊和天井之后,便到了主人待客的正厅。
许桃桃远远一瞧,那门厅内正中两张大圈椅,夹着一张小巧玲珑的几案,上摆香果茶水等物。
“地保老爷要在正厅见我们?”二牛小声询问那门番。
门番抬抬眼皮,道:“是老爷的交代。”
二牛的表情有些震惊。
许桃桃一问才知,原来这儿的村官接见有事相求的村民一般都在偏厅,地位更低的奴籍甚至是站在门口,由下人传话。这还是这家老爷头一次要安排在正厅待客。
进屋后,门番将门微微阖上,许桃桃落座,二牛就垂手立在一旁等候。
这家主人过了好一会才出来,头戴幞头帽子、身披小狐裘,身材中等,留着山羊胡子,嘴角还有一粒痦子。
他见了许桃桃,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在下桐花村地保张奎,见过许小姐。”
许桃桃心中疑惑:“张老爷认识小女子?”
张奎虽说长得有些鼠相,但一笑眼睛月牙褶子叠起,莫名不讨人厌。
“小姐不知道,我曾是夫人旧宅的长工,您后院儿那片地还是我收拾过的。”
许桃桃心道,这人可真是个人精。
她这么想不无道理,自己刚来这片地方的时候,作为地保的张奎就算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视而不见的原因,只能是许家变卖家产的事情已经传到他的耳朵里,免得许桃桃作为旧主嫡女来投靠,才专门避开。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许桃桃身上还留有买铺子招工人的银子,这就不得不让他好好琢磨琢磨,许家是否是真的气数已尽了。
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许桃桃还有再起一日,他不仅不帮把手,还在后头装聋作哑被发现了,那可免不得要遭报复。
所以当许桃桃正经为了铺子的事找上门来时,张奎就确信了许桃桃还有再起的本钱和念头,也就主动和盘托出,免得秋后算账了。
想到这,许桃桃也笑道:“老爷客气了,既然当初母亲放了您自由身,那现下咱们就都是一样的,哪里就‘小姐小姐’地叫起来了。”
这话有两层意思:提醒他别忘了能以自由民的身份坐上小地保,是她家的恩惠,同时敲打他别以为当了地保就能薅曾经主子的羊毛了。
张奎抹了把汗,哈哈一笑,赶紧劝许桃桃坐下说话了。心道,这小姑娘怎么比想象的更加棘手,难办难办。
“小姐这次来,张某知道是为何,只是这茶铺的照凭,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这是开始踢皮球了。
“不是老爷说了算,难不成是那边的亭长家说了算吗?”许桃桃笑道,“老爷若说是,小女子便转身就去村那头了。”
张奎心里叫苦,那肯定是不愿意许桃桃跑去把银子给别人,只好连连摇头。
“强办也是可以,只是这时间嘛……”
“我家经营有方,若是茶铺顺利开张,月钱流水还不定多少,若是办得迟了,耽误了揭板,到时候小女子拿什么来谢老爷呢?”
许桃桃对答入流,逼得张奎是支支吾吾,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作为一个两世大小姐,她的短板是不清楚古代的制度习俗,但对付这些个见风使舵的小村官和小商贩,可是有经验多了,看得二牛都有些瞠目结舌。
他想,本来是听蒋叔的话来帮帮小姐,让小姐不要吃暗亏的。
现在这情况,怎么像是这地保老爷将要吃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