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很忙?”郁攸问她。
陆氧用力点头:“作业太多了。”
郁攸喝了口咖啡,戳穿她:“是你喜欢拖延吧,小姑娘。”
陆氧讪讪一笑。
郁攸放下纸杯,突然抬手摁住自己的耳朵。
陆氧问:“怎么了?”
郁攸弯着眼睛笑了下:“这里有点吵。”
陆氧环顾左右,觉得奇怪。
吵吗?虽然这会儿客人挺多的,但店里并不算喧闹。
“那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啊?”
“后天回湖城。”
陆氧点点头。
郁攸说:“你要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就好了。”
陆氧冲她笑了一下:“郁医生,和你聊天很开心,就是有一点不好。”
郁攸问:“什么?”
陆氧:“就觉得你好像总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郁攸作出一个惊讶的表情:“真的吗?我这么有压迫感。”
陆氧摇头:“不是压迫感,是你的眼睛,像镜子一样。”
郁攸被她这个比喻逗笑,她问:“这很让人讨厌吗?”
陆氧想了想:“不好说,不至于讨厌,就是有的时候会觉得难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有的时候又觉得挺好的,我没办法说出口的,或者说不知道怎么表达的,你好像都能明白都能理解。”
郁攸看着面前的女孩失了神。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陆氧拿起来,竟然是朔的微信。
他说:二十分钟后我在校门口等你。
陆氧倒抽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敲字:二十分钟?不是让你下次来提前说一声嘛?!
朔:提前了啊。
陆氧闭了闭眼:二十分钟叫提前?
她三天没洗头,今天出来赶论文,随手拿了件卫衣和运动裤就套上了,干脆连口红都没涂。
二十分钟,她连跑回去换身衣服都来不及。
朔:你不在学校?
陆氧抓了抓头发:嗯。
然后他的消息便传来。
——我看见你了。
陆氧发现胸口又出现了红线,她顺着方向看向窗外,男人站着路边,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举起向她挥了挥。
这下好了,她连涂个口红的时间都没了。
“郁医生,同学找我有事,我先走了啊。”陆氧一边说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
郁攸温柔笑着:“男朋友?”
陆氧愣了下,点点头:“嗯。”
“去吧,玩得开心。”
陆氧戴上口罩,把资料摞成一沓捧在怀里,朝她挥手告别:“拜拜!”
她快步走出咖啡馆,在朔身前站定:“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朔还面向玻璃窗,看着她刚才坐过的位置问:“你对面的是谁?”
陆氧回:“我的心理医生,恰好碰上了。”
朔皱眉:“心理医生?”
陆氧加重语气,把刚刚的问题又重复一遍:“你找我有事吗?”
朔把目光落到她身上:“没什么事。”
陆氧头上冒出三个问号,莫名有些生气:“那你这几天干嘛去了?”
朔回答:“没干什么。”
陆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那没事我走了。”
“诶。”朔拉住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啊?”
“火锅?”
陆氧摇头:“不喜欢。”
“烤肉?”
“太油。”
“那你说你想吃什么?”
陆氧故意说:“没什么想吃的。”
“那你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想做的。”
在朔下一次开口前,陆氧抢先问:“你是不是真没事干了啊?突然抽什么疯?”
朔咳嗽了声,看向别处:“那算了,走了。”
“诶诶。”陆氧改口说,“有有有,那个,我论文要写不完了。”
朔:“我说过了,作业不会帮你写。”
“不用帮我写。”陆氧摆摆手,“你想个办法,把ddl往后延两天。”
“怎么延?”
“你不是会改记忆吗,你让老师以为是星期天收就行了。”
朔沉默不语。
陆氧眨了下眼睛,殷切地看着他:“好不好?这就是我现在最想干的事。”
男人冷漠地蹦出两个字:“不行。”
“我记得上节课你们就求老师延后了期限,你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写完?”
“我......”陆氧鼓起腮帮子,因为她懒惰,因为她爱拖延,因为她实在写不出来。
“真的不行?”她做最后的挣扎。
“如果你学不会管理自己的时间,往后延几天都一样。”
陆氧深吸一口气,她最讨厌这些以高高在上的口吻说出的训斥。
他懂个屁。
道理她也懂,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不是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拿到事就欻欻欻办完了。
“那说起来还不是因为帮你,要是我周末好好在宿舍.......”
朔出声打断她:“那你也不会写。”
陆氧哽住,短促地呼吸了两下,被他噎得说不出话。
“那好嘞,拜拜!”她剜了朔一眼,转身时却差点撞上一辆路过的电瓶车。
陆氧受到惊吓,心跳都漏了两拍,怀里的资料脱手散落在地上。
“哎哟,小姑娘没事吧,不要站在路边呀。”骑车的阿姨刹车停下。
陆氧摇摇头,双颊烧起来,她蹲下身去捡地上的纸张。
下过雨,地上有水塘,有几页浸在污水里。
朔出声说:“别捡了。”
陆氧不听他的,龇着牙捏着干净的地方捡起来。
她蹲着身子往前挪了挪,刚伸手要去捡下一张,忽然起了阵风,手边的纸颤了颤,又飘远。
陆氧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定了三秒,忍耐值终于到达极限。
她做了个深呼吸,站起身,把捡回来的资料一挥手全数扔进垃圾桶里,抬高下巴看着朔,冷声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啊?”
陆氧发出一声冷笑,抡起胳膊撞开他,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狗屁守护神,明明就是来折我寿的。”
“去哪?”朔在她身后喊。
陆氧随口回:“去死。”
男人含着怒意叫她名字。
陆氧心脏晃了一下,双腿打颤停在原地。
大街上有车辆行驶的声音,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在各式各样的白噪音里,陆氧清晰地听见身后的男人叹了声气,那里面带着点妥协和无可奈何的意味。
一声响指,然后她眼前的世界开始翻天覆地。
这里纯白、透澈、空无一物。
陆氧回头去找朔:“这是哪儿啊?”
“风里。”
“你带我来风里干吗?”
“这里没有时间。”
朔冷着脸,又补一句:“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