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把楚望抱出去,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容。
皇帝看着他的笑,怎么看怎么别扭,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说:“没想到你还挺能讨朕的皇弟的欢心的。”
程衍笑了笑,不作回应。
皇帝微服私访,当然不是为了楚望,他立刻接切入正题了:“程衍,你昨日献上的仙药,咳、效果还行。”
程衍大大方方地问:“只是‘还行’吗?”
皇帝噎住,暴躁地甩着袖子,又不能直接离开,拉着脸说:“比大佛寺上贡的要好上几分。”
程衍也没逼着皇帝承认他给的壮阳药有多好,只是自傲地说:“程某说了,凡药怎可与仙药比。”
皇帝没心思听他吹捧,也不就着到底是不是仙药这回事展开辩论,只急切地说:“你还有多少?”
程衍抿嘴,沉默地盯着皇帝,皇帝被他盯得有些发毛,眉头一拧:“你一言不发是何意?你在耍朕玩?”
程衍摇头:“非也。程某在观察,陛下能享用多少仙药。”
皇帝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程衍淡然说:“陛下之前不相信程某所言,不知道现在信了几分呢?”
皇帝眉头一皱:“你不会还要告诉朕,你真的是神仙吧?”
程衍摇头:“程某的确不是,但仙药确实是仙药。”
“所以?”
程衍直直和皇帝对视,说:“仙药只有天子可以食用,然而古往今来,登上帝位的人不胜枚举,这些人都是天子,可有的人有资格享用,有的人享用了,却会折寿。”
皇帝脸色几番变化,他隐约猜到了程衍想说什么。
程衍接着说:“陛下,人的功过或许只有身后才能谈论,但九五至尊之位,一举一动都牵动天下苍生,曲折是非,看这天下百姓过得好或不好,便可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朕有过?”皇帝震怒。
“非也。”程衍摇头。
他没被皇帝惊吓到过,表情是一贯的泰然处之。
“陛下自然是明君。但是,陛下是怎么看待三皇子的呢?”
皇帝拧住的眉头没有松开过,听到三皇子,表情却有了几分松动,他说:“老三行事偶尔乖张,但有自己的见解,为人也孝顺。”
本朝规定立长子为储君,但天下人皆知皇帝偏爱的却是三皇子。比起忠厚老实的太子,三皇子更野心勃勃,也更懂得如何讨好皇帝。
还有一个原因是,当今圣上是夺嫡上位的,而且排行第三,不乏有移情的原因。
程衍反问:“三皇子真的孝顺吗?”
“程衍!不准妄议!”
程衍说:“陛下正是当打之年,却有人早早觊觎您的皇位,靠花言巧语蒙蔽了陛下,暗中培养势力,等到时机成熟,连陛下都会成为绊脚石。”
“休得胡言!”皇帝急促地制止了程衍的话,粗声喘气。
当年他们兄弟间争斗得非常厉害,不说楚望只是个婴孩就因为身份而被毒傻了脑子,在当今天子登基之前,其他皇子都是以离奇不明的原因死去,甚至,只有皇帝清楚,先皇都是被他下了慢性毒药,一点一点地弄死的。
自己下手可以心狠手辣,但是轮到自己被对待,稍微一想这种可能,他便震怒与惊惶了——他能做的事情,等他老了,他的孩子也会这么对待他!
“不会的……不会的……老三不会……”
程衍淡淡地说:“陛下或许嫌太子太忠厚老实、循规蹈矩,可是,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皇帝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是太子安插你在楚望身边,用这样的方法接近朕?”
多疑的帝王不会立刻信任,改变自己的注意,程衍也不着急,摇头说:“三皇子行事乖张,从他治理宫中之人传出的暴戾名声,便可知他对待天下苍生也很难有悲悯之心,大周朝落到三皇子手中,陛下开启的繁荣昌盛治世局面,难免毁于一旦。”
这个皇帝,上位是挺血腥的,专宠美人的缺点也很明显,但是他治理国家还算有手段,对待百姓都是怀柔政策,至少他在位期间,甚少有民不聊生的情况出现。他一直觉得,能者居之,所以不认为夺嫡时的残忍是错误的,再说,当时其他皇子手段也不发阴险。
总而言之,他并不是一个愚昧昏庸的人,只是在子嗣方面,因为偏爱而被蒙蔽了双眼。
皇帝周围的人,有讨好他的,有忠言的,可是因为他已经偏颇了,如果有人提出三皇子的不是,他都会觉得是太子的人在说坏话。
而忠言进谏的人,也不会像程衍一样说得如此直白,直接说你好不容易抢到的、养好的江山,落到你儿子手里,将会被毁掉。
程衍看皇帝脸色已经逐渐变化,又继续下猛药:“陛下是天子,功过身后世人论,到时候,是您开创了盛世,可也是您订下的储君,毁了您的盛世。”
皇帝的脸终于完全拉了下来,他在意名声,就算死后的名声,也在意。
程衍不需要再多举例了,事实上,这几年太子和三皇子都有做过一些事情,手段和成效,考察的皇帝心里都有数。
但他还是说道:“程衍,你说得再好听,这些都是你的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