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有事?”云清林紧张起来。
云慕遥轻轻摇头,“我很好。”
“那就好。”
说完,云清林短暂地陷入沉默,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开口。
他叹了口气,“遥儿,爹爹知道,你心里一定很奇怪,爹爹为什么要让你嫁给贺兰瑕。”
云慕遥的确想不通这件事,安静地听他继续说。
“前段时间,爹爹在门派中,抓到了几只桃花面。这里面有外门弟子,也有内门弟子,甚至还有一名长老。”
桃花面属于画皮妖的一种,以桃木魂为食,喜爱吃貌美的女子,可以幻化成它们见过的任何一张脸。
“桃花面怎会混进我们门派中?”
妖魔怎敢出现在名门正派的地盘?它们何时这么胆大包天了?
“你也知道桃花面的本事,寻常修仙者根本无法辨认,我也是偶然的机会才发现了它们的真面目。至于它们如何潜入门派,又有什么目的,暂时不得而知。”
听闻有妖魔潜伏在千山剑派,云慕遥秀眉紧锁,“那您为何还把我送到浮光岛?”
她对妖魔气息敏感,留在门派才更好地帮助爹爹。
“遥儿,你能辨识出妖魔气息,此事不仅我们知道,妖魔那边也知晓。况且,你的修炼天赋在整个修仙界都是绝无仅有,若是给你时间成长,你一定能达到前辈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云慕遥握了握拳,隐约猜到接下来云清林要说什么了。
“为父担心,那些桃花面是冲着你来的。因目前还不知究竟有多少妖魔潜伏在门派中,所以才仓促将你送到了浮光岛。
至于为什么让你嫁给贺兰瑕,一是因为他是岛主之子,嫁给他你行事或许能方便些,二是因为他无修为在身,虽说不能护你,但至少不能伤你。所以我便向你贺兰世伯传信,跟他定下了你与贺兰瑕的婚事。”
其实贺兰瑕也并非上上之选,可当时那种情况下,云清林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了。为了保护云慕遥,只能仓促将她送离千山剑派。
云慕遥抿了抿唇,“可是浮光岛上……也有妖魔。”
“什么?”云清林大惊失色。
云慕遥便把自己刚入浮光岛,便遭到灵罗幻草暗算的事,以及后来探访禁地发现妖魔气息的事如数告诉了云清林。
“我以为浮光岛远离妖魔战场,起码是安全的,没想到居然会这样。连岛中弟子看守的禁地都出现妖魔踪迹,藏在浮光岛的妖魔,恐怕地位不低。”
“女儿也这样想。”
事情比他们预料的要棘手得多。
如果浮光岛和千山剑派都有妖魔潜伏,那么……其他三大门派呢?是否同样如此?
云清林叮嘱道:“遥儿,我知道你对妖魔深恶痛绝,可这件事牵连甚广,不能贸然行事,以免打草惊蛇。”
云慕遥颔首,“父亲放心,我明白。”
她打算回去以后就和羽右青说,取消明天夜探后山的行动,以免惊动了藏在浮光岛上的妖魔。既然这些妖魔有备而来,那便得制定更为完备的计划,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临走前,云清林交给云慕遥一件东西,是一卷用红线缠起来的卷轴。
“这是贺兰家那小子亲笔写的婚书,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好。”云慕遥看不到婚书上都写了什么,她也并不感兴趣。
随手将东西收下,她便向父亲告辞离开。
云清林提出派人送她,被云慕遥拒绝。
从灵木屋中走出来,走下玉石台阶,有微凉的湿润落在脸颊,云慕遥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她掐指算了算历法,发现今夜还是个特殊的日子——凡间的除夕。
云慕遥脑海中恍然浮现出,五年前在度朔城中的回忆。
那时她不过十三岁,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仗着自己天赋强,什么地方都敢去闯一闯,所以她去了妖魔遍地的度朔城。
她在度朔城认识了一个人,一个凡人。
他是一个不良于行,只能坐轮椅的瘦弱少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云慕遥除妖时进攻激进,不愿分出心神防守,因此总是受伤。每次都是那个少年帮她包扎伤口,他会故意板起脸,假装生气不理她。
可只要云慕遥一讲冷笑话,他绝对立刻破功,憋笑憋得耳朵通红,最后只能无奈地说一句:“你别不放在心上,下次我真的要生气了。”
“知道了,小唠叨鬼。”云慕遥总是嬉笑着敷衍过去。
直到那一次,凶兽诸怀出现在度朔城外,云慕遥出城应战。
她被诸怀尖锐的啼叫吵得心烦意乱,气血翻滚,干脆封闭六识去战斗。
可是妖魔杀起来没完没了,云慕遥一时忘了时间。等打伤赶走诸怀,与喽啰妖魔的对战结束,她累得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挺挺地倒在尸体堆里,睡觉养神。
黎明时分,她是被呜咽声吵醒的。
有人来到尸山,一双手翻过一具又一具腐臭的尸体,在看到这些尸体的长相后,短暂地松一口气,又继续提心吊胆地寻找。
“遥遥,遥遥……”那人的声音异常嘶哑,带着一种随时都会破灭的,脆弱的绝望。
云慕遥疲惫地睁开眼,想喊他的名字,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只能继续躺在那里,睁眼望天。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终于来到她身边。
他惊喜又后怕地颤抖着双手将她拥进怀中,滚烫的泪水砸下来,口中止不住地喃喃道:“你吓死我了。”
遍地都是凡人和妖魔的尸体,他没办法坐轮椅过来,只能靠一根树枝撑着,半走半爬地找了一整夜,身上沾满了鲜血,整只手掌都被磨烂了。
云慕遥无力地靠在少年胸口,听到他惶然过速的心跳声。
她第一次认识到,原来凡人也不都是弱小的,他们之中,有些人的信念比修仙者更深更重。
从那以后,云慕遥再不像从前那样激进,斩杀妖魔的时候,会尽量不让自己受伤。
因为不想他担心。
那个叫阿钰的少年,现在应该还安然生活在度朔城吧。
虽说他曾问过她的名字,还说将来会去找她,可度朔城距离修仙界数万里远,中间还横亘着连绵不绝的无妄山脉,他一个凡人,哪能走得到这里。
这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慕遥思绪被迫中断,藏好情绪,面上又恢复了平时的冷然,“何人?”
“是我。”归齐恭敬地回道。
“你来做什么?”听见和贺兰瑕相关的事情,云慕遥下意识蹙眉,心底升起排斥。
可归齐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她不由一怔。
“下雪了,少爷让我给您送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