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回来了。”

老鲁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啦。水果我洗好放在里屋的桌子上了，记得去拿着吃啊。”

“爷爷，我不喜欢吃水果，你别买了。”776星土地贫瘠，食物大部分都是由其他星救助，像水果这些非刚需的食物价格很高。

老鲁皱了皱眉：“你还在长身体，水果营养多，有好处的。”

严溯进了里屋，对着桌上巴掌大的苹果愣了会儿，用手掰成了两半，随后在老鲁旁边搬了个板凳坐下，将半个苹果递给了他：“爷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老鲁接过苹果，却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桌上，并没有吃：“你明天还要上课，早点休息吧。”

“没事儿，明天的课我都预习过了，晚点睡也没关系。”严溯信誓旦旦地说，不等老鲁接话就拿了个齿轮递到他面前，还露出个讨好的笑容。

老鲁无奈地笑了：“你啊……”

爷孙俩就这样在灯光下修着东西。严溯跑前跑后帮老鲁找零件搬器材，老鲁也偶尔给她讲讲机子里各种线的排布，一派其乐融融。

最后严溯实在熬不住，在老鲁答应拧完螺丝就睡觉后便回了自己的屋，被子一盖倒头就睡。

“轰！”

严溯被惊得直接坐起来。这种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那长达二十年的人生里的最后关头，她几乎每天都伴着这种声音生活。

“轰隆！”

碎石击破了严溯的窗户，她向外一滚躲在靠床的地面上避免了冲击。大脑很乱，完全理不清情况，但身体却先一步动作。

她披上搭在椅背的外套就往屋外冲：“爷爷，爷爷，快跑啊！”

老鲁屋里一片黑暗，严溯伸手去按开关，灯不亮，应该是电线被炸断了。

她凭感觉去推躺在床上的人，手及之处却是一片柔软和冰凉——老鲁不在床上。

严溯吓坏了。她立马冲出房门，眼前却是一片废墟：老鲁的工作室塌了。

“爷爷……”

严溯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跪坐在地上，麻木地搬动地上的碎块。她不知道搬了多久，只知道要把一切都挪开，哪怕是巨大的石板，她也咬牙掀了起来。

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一只苍老的、沾满了机油的手。手中还紧握着一个扳手。

“爷爷！”

严溯立刻泪如雨下，她焦急地去摸老鲁的手，然而这只她不知道握过多少次的温暖的大手却是冰凉的。

严溯感觉心里缺了一块儿，几乎就要晕过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做错了什么？先是被遗弃在垃圾场成为星际遗孤，后有将自己视如己出的爷爷意外去世。如果她有罪，能不能直接惩罚她，不要让她最爱的人受伤啊。

她绝望了，她真不想活了。没有了爷爷，她能怎么办，她能去哪呢？还有谁能给她一个家呢？

严溯抹了把脸，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至少、至少她也要看看爷爷，她不能让爷爷就这么一直被石板压着。

她搬啊，搬啊。搬到手掌出血，搬到指甲脱落。

“严溯！”

突然有人扶住了她。是李卓。

李卓看到她还活着，松了口气：“太好了你还活着。星盗突然来袭，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严溯眼神空洞地看着他：“爷爷……”

李卓注意到她双手的血，又看了看石板下已经露出的肢体，大致明白了一切，不紧悲从中来，身为军人的血性正在翻涌。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办法守护民众，让无数家庭支离破碎。他好想再提枪上阵，把来犯的敌军杀个片甲不留。

然而现实是他是一个退伍兵，还是个带伤的退伍兵。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保护能保护的、救可以救的。

不远处又有楼房塌了。那是776星最高的楼，虽然只有5层高，但却是全体居民在战后努力的结晶。由于没了经济价值，在被帝国放养、几乎得不到援助的情况下，他们用现有的材料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想要努力恢复过去现代化的模样。现在，那栋承载了美好希望的楼又塌了，塌在再次在776星肆虐的炮火中。

李卓咬咬牙，要把严溯提起来：“走吧！”

“不！我不走！”严溯挣开了他，“爷爷还在这里！”

“你不走，你也得死在这儿！”李卓吼道。

“没有爷爷，我早就死在垃圾堆里了，”严溯说，“我这条命是他给的，我要还给他。”

见严溯留意已决，李卓也顾不上什么了，一个手刀劈在严溯颈后，看着她从震惊到闭上了双眼。

没办法，他看不下去。

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纪念。希望严溯醒来之后不会怪他。

李卓朝老鲁鞠了个躬，背起了严溯。

就在他往飞行器的方向走时，脚底一个打滑差点摔倒。

他低头一看，是半个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