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声时不时在院内响起。
祁煜打来电话时,陆时还没睡醒。
少年睁着一双惺忪睡眼,语气谈不上友善,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他的起床气。
“……有事?”
对面闹哄哄的。
耳朵不得清净。
陆时抬手捏住眉心,却在听见好友下一句时,整个人登时坐直身子。
“你说什么,你们来海城了?!”
纨绔子弟,出门都是呼朋唤友的。
陆时一听对面的吵闹就心烦,他淡声拒绝。
“后天有事,去不了。”
他还记得后天是沈星禾的生日。
祁煜不依不挠,朝着电话嚷嚷。
“后天有事和现在有关系吗?我等会过去接你,保证明天完完全全给你送回去,行吗?”
许久未见朋友,陆时有片刻的松动。
手机传来祁煜鬼哭狼嚎的声音
他本来就不要脸,一听有希望,撒泼打滚,什么招都使上了。
“陆哥,我们都多久没见面了,再不聚就开学了。”
“而且爷爷奶奶不是出门玩了吗,你一个人在家有什么事啊……”
“……卧槽陆时,你后天不会是和隔壁那个小姑娘有约吗,你们真在一起了?”
陆时稍怔,随即轻笑:“怎么可能?”
簌簌落叶从枝间飘下,落了一地的狼藉。
阳光叠在上头,晕染了整个夏季。
……
站在马路中间和唐思洲僵持不是方法,最后两人各退一步。
沈星禾独自坐着出租车离开。
窗外映着熟悉的景色,沈星禾却无暇欣赏。
只怔怔盯着窗口发愣。
人在极度的震惊之后,是无尽的空洞。
手机没有任何新消息新来电,和唐思洲所说的差不多,奶奶之前就知道了一切。
所有的迹象都像是一个拒绝的符号。
喉咙苦涩,沈星禾低眉垂眸,视线不经意从手腕掠过。
那一处还留着一道淡淡的红痕,是刚刚姜若烟留下的。
“囡囡,你就是我的囡囡,我不会认错的!”
女人一遍接着一遍重复着同一句话。
如果不是当时医生及时将人拉开,沈星禾可能真的脱不开身。
她轻轻吸了鼻子,前头司机透过后视镜窥见,还好心递了纸巾过来。
“谢谢。”
“客气。”司机笑笑,又提醒,“后座有矿泉水,需要的话可以用。”
“好。”
沈星禾的情绪渐渐稳定。
司机大叔握着方向盘,笑呵呵劝慰。
“小孩子,没什么困难过不去的。再不济还能回家呢,回家吃上几口热腾腾的饺子,什么坎都过去了。”
司机乐呵乐呵的,一看就是乐观的性子。
沈星禾垂首苦笑。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
出租车只能到巷口,再往里就进不去了。
白墙绿瓦,青石板路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苔藓。
每次奶奶推着沈星禾路过,总会提醒她哪一块石板上有苔藓,下回自己走的时候要注意。
那时沈星禾总会拽着奶奶的袖子撒娇,说我有你就好啦。
现在她却什么都没了。
还是熟悉的巷子,熟悉的青石板路。
就连日光也是沈星禾熟悉的温度。
她摇着轮椅慢慢前行。
沈星禾畏惧在家里见到奶奶,更畏惧开了门,屋里却是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人的声音在大大的房子回荡。
轮椅慢慢停在半路,沈星禾忽的改了主意,临时调转方向,往陆家走去。
陆时还在家。
不管发生了什么,陆时总还在家的。
她总不会是一个人。
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拼命似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轮椅缓慢停在陆家门前。
隔着一扇院门,沈星禾一眼就瞧见了藤椅上的陆时。
她轻轻扯了扯唇角。
少年如同初见那般,懒洋洋躺在藤椅上,慵懒、随意。
陆时正在打电话。
……
此后数十年,沈星禾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看见的那一幕。
那天阳光正好,风过林梢,她听见陆时笑着道。
“沈星禾,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如果不是打赌输了,我看都不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