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久没写过日记了。
日记本和我的遗书放在一起,当时我记得在信里说过要和遗书一起寄给主公大人。
而如今主公大人已经不在人世,产屋敷宅邸也化为一片废墟,我本以为一切也随之灰飞烟灭。
没想到辉利哉君来蝴蝶屋看望伤员的时候,顺便将这个本子带来给我,说主公大人生前似乎很喜欢我这本日记,时时翻阅,与天音夫人笑谈剑士们的日常生活,非常遗憾我没有写完它。
天音夫人在最后跟他们道别的时候,将这本日记托付给他,叮嘱他要亲手交还给我。
所以再三思索之后,还是决定动笔写下最后一篇日记,也算了却主公大人的遗愿。
更重要的是,我又变回了人类,理应该把作为人类时写的东西添上结尾。
这要感谢珠世小姐和祢豆子,没有她们的努力,我恐怕永远只能保持那副模样活下去。
鬼舞辻无惨终于死了,就在那一天的黎明,炭治郎用火之神神乐砍断他的脖颈。
我离得远,所以不知道他最终脸上是什么表情,看见那副身躯在阳光里一点一点,像泡沫一样消散了,我难以感到由衷的喜悦,只有一种漫长的路途终于走到尽头的疲惫感。
可喜的是没有人死亡,在这样一场大战里,不得不说是一个罕有的奇迹,我想肯定是主公大人在保佑我们。
忍也如愿杀死了童磨,不过是在紧跟着赶去的炼狱先生的帮助下完成的,我虽然不在,但也能够这么断言。因为早前我去请求炼狱先生,无论如何不要让忍单独行动,而且他的炎之呼吸最适合对付童磨的血鬼术。
杀死了毕生大敌之后,忍好像把心里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吐了出去,一战过去就昏睡了很久,不止是心理原因,她摄入了一整年的紫藤花毒素,现在已经出现了副作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精神,笑吟吟地不把自己中的毒放在心上,说是没什么大碍,又继续指挥着蝴蝶屋的其他女孩和隐为重伤员们治疗。
猗窝座也死了,他死在无惨消失之前,被炭治郎和富冈先生联手斩杀,但据说他本人没有什么战斗意志,十分坦荡地赴死,所以炭治郎他们很快就赶去了无惨的所在地,不然我和珠世小姐撑不到最后。
炭治郎转告我,猗窝座对我说了声谢谢,我只觉得受之有愧,但愿他阖目之后可以找到已分别百年的亲人爱侣,再也不受别离之苦。
祢豆子也和我一样变回人类了,恢复了心智的小姑娘能干爽快,天天忙着照顾被缠成粽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哥哥。
她还记得鬼化时的事,态度非常自如的亲切,对着我就说要给我扎头发,对伊之助就给他做炸虾天妇罗,对善逸……善逸太吵了,祢豆子给他做了饭团后他就一直叫个不停,打扰了蝴蝶屋其他的伤员休息,被脸色发黑的伊黑先生用蛇威吓了一顿——因为蜜璃的病房就在隔壁,委委屈屈地把嘴巴闭紧了。
其实蜜璃和伊黑先生的伤势倒不算严重,但蜜璃放心不下大家,留在蝴蝶屋里帮忙,伊黑先生理所当然地也留下来陪她。
宇髓先生跟我打赌他什么时候才会跟蜜璃告白,我赌了一个月,宇髓先生却比较狠,赌了一年。他的理由是伊黑先生暗恋蜜璃那么久都没告白,这么怂的人还想娶老婆简直白日做梦。
因为他说要是输了,就请我吃一个月的饭,所以我天天给伊黑先生打气,暗示他快一点行动,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时透君也没有大碍,他用了两支血清,因此有点营养不足,躺在床上睡了足足有一个月,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司生按在地上打了一顿。
我的师弟失去了右眼,心态却很好,很有我风范的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进时透君的病房,拿笔在他脸上写了“时透是个弱鸡”几个字。结果因为小清她们太忙了,有空去看时透君的情况时,笔迹已经干了,特别难洗。
她们努力给时透君洗了好几天脸,可是仍然有痕迹残留,醒来的时透君一照镜子就发现写了什么,而且马上猜到了犯人是谁。
他甚至不管自己大病初愈,硬是从病床上爬起来,把比他早半个月下床的司生揍趴下了,拿笔在司生脸上画了一只乌龟。
当然后果就是两个人都被罚不准吃晚饭,关在和室里面壁思过。这两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反省,我偷偷去给他们送饭的时候,他们在禁闭室里掐得热火朝天,手边不管拿到什么都冲对方招呼,所以我又把饭拎回去了。
悲鸣屿先生的情况最糟糕,他今年二十七岁,已经超过了开纹可以存活的年纪,险之又险才保住了性命,沉睡至今也不见苏醒的迹象。
辉利哉君将他转进了东京都的医院,借用产屋敷家的人脉请了最优秀的医生诊治,靠着那些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暂时稳定了悲鸣屿先生的状态。现在毕竟不是战国时代可以比拟的,那时治不了的绝症,到了现在也未必没机会治疗。
玄弥伤好之后就去东京的医院,照顾悲鸣屿先生,每个星期寄来一封信。
我非常希望哪一天能够听见悲鸣屿先生醒来的好消息,那不仅代表了悲鸣屿先生平安无事,也意味着已经开纹的大家都有机会活下去。
他们年纪轻轻就尝遍了世间百苦,身逢不幸还能一心为了他人,在恶鬼面前挺身而出,最年幼的才不过十四五岁,甚至还没来得及长大,上天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剥夺他们的未来。不该是这样的,好不容易可以放下刀剑,不再提心吊胆地度日,就该痛痛快快地挥洒时光,一直到白发苍苍了无遗憾,才能安心地闭眼接受死亡。
至于我自己,虽说变回了人类,但我的身体不如以前那么好了。忍给我检查之后说都是因为我作死,吃了变回人的药物,在身体结构剧变的时候还敢大失血,再健康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她很生气,所以是捏着我的脸说完这些话的,然后勒令我要乖乖吃药,多吃蔬菜少吃肉。最后一条,我认为她是自作主张加上去的,哪有生病了就不可以吃肉的道理!
可是实弥不听我解释,忍说了不能吃肉,他真的不给我做肉吃,我喝了两个多月的药,快要喝到反胃。哭着拉住他的衣角,发誓洗心革面再也不敢乱来了,他才勉为其难地允许我吃肉。
人生太艰难了。
实弥身上又多了很多伤痕,他把衣服掩得严严实实不给我看,连胸口都不露了,可想而知当时的伤势多严重。
某天晚上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压在他身上,扯开了他的衣服。
他没办法推开我,从我变回人类之后,他就像对待易碎的花瓶一样,连碰到我的时候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所以只能没脾气地默认我检查他的伤痕。
看起来果然触目惊心,我小心地触碰他身上的新伤,视野又模糊起来,没反应过来眼泪就掉下来了,他把我抱进怀里,安慰我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不会再疼了。
可是受伤的时候肯定很疼呀。
因为这样,我不好意思哭了,最疼的人是他,实弥没有哭,我也不可以哭。
如今鬼杀队已经没有存在必要了,实弥还养着伤,却已经在思考以后要做什么了。
鬼杀队并不缺钱,工作虽然危险,但是薪酬很高。队员们就算隐退了也不缺经济来源,作为柱更不用担心生活问题。
而且才结束了猎鬼的生涯,立刻就开始考虑往后的生活,他适应的能力也太快了,明明大家都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伊黑先生知道他的打算时,也觉得他想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