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明赖觉得自己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耐心,一直从冬天等到了开春,等到一批又一批剑士来了又走,还是没等到不死川实弥跟她坦白。
哪怕是到了那天,她一直默数着时间,等到第二天的凌晨已经过了,他也一句话没说。
她终于忍不下去,问他:“你没有话想和我说吗?”
不死川实弥知道她指什么,脸上露出一点踌躇的犹豫,“那是……”
森川明赖全神贯注地等着,等到最后也只有一句,“到了那时,我再告诉你。”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个人人都知道的秘密,只要她随便拦住一个剑士就可以问出来的事,他竟然还是不肯亲口告诉她。
不死川实弥侧过脸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只有一阵急促的呼吸,听见她掀开被子下床了。他的视线挪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拉开了门走出去,走廊上噔噔噔的脚步声,好像把地板当成他来踩一样,一路远去似乎惊醒了某些睡梦里的剑士。
感觉头疼起来,不死川实弥看了一眼挂钟,离天亮不远了,就算去追正在气头上的妻子,也没有意义,除非他愿意说出开纹的事。
唯有这点办不到。
不死川实弥想等到天亮后再去找她,却低估了森川明赖生气的程度。
早晨起来,房子里没有找到人,不死川玄弥从房间里出来,立刻喊住他。
“明赖姐说她去蝴蝶屋了。”不死川玄弥说,“让我转告哥哥。”
“什么时候的事?”
“昨、昨晚。”大概是他的脸色很糟糕,不死川玄弥剩下的话也吞吞吐吐起来,“哥哥你们……吵架了吗?昨天那么特别的日子,吵架……不好吧。”
“昨天怎么了?”
没想到反被兄长询问,而且看样子也是真的不知道,不死川玄弥更迟疑起来,“啊……不是说去年结婚……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吗?”
糟糕。不死川实弥想起他忘记了什么,心里咯噔了一下,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十天半月,恐怕是不会消气了。
***
“原来是为了这个啊。”
蝴蝶忍笑着端来泡好的花茶,放在她手心里,细软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发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手掌下的女孩乖顺却也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眼里有化不开的忧郁。
“还在生不死川先生的气吗?”
森川明赖从桌子上抬起头,鼓着脸想要点头,可是一口气没有撑到底,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又趴了回去。
蝴蝶忍唇边泛开一抹微笑,“那你特意来,是要问我斑纹的事吗?但是小赖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有猜到了吧。”
“我一点也不聪明,我很笨。”森川明赖说,“所以实弥什么都不告诉我。”
“没那回事。”蝴蝶忍近乎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起来,揽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不死川先生是怕你会难过吧,这种事情不到最后的时候,无论是谁都不愿意清楚地说出来。”
“实弥会死吗?”
蝴蝶忍的笑容淡去了,眼帘微微地低敛起来,怀里的女孩分明比她更高,可蜷缩起来的姿势时却像婴儿一样,脆弱、单薄,任谁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伤害她。
“忍也会死吗?”森川明赖没有看她,双手一直紧紧抱着她,好像害怕松开手,她的好朋友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会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其实一点也不难猜测,如此残酷又简单的事实。
正如蝴蝶忍此时温柔又耐心地开导她,“人都是会死的,只是这一刻来得早一点而已,小赖也说过死亡并不可怕对吧。你只是要习惯它,就算我们都离开了,你也不会寂寞的,一定会遇到新的朋友。”
可她还是毅然地选择了那条路,并不准备回头,因为柱的责任,因为日夜啃噬心脏的恨意,因为没有这样的觉悟就不可能讨伐恶鬼。
以前的森川明赖也会这样选择,也有这样的决心,可现在,她是被抛下的那个。
“我确实说过,但是活到白发苍苍再安然离世,才是世间常理。”她拉着蝴蝶忍的手,真切地说,“忍不要想着死好不好?一定会有办法让大家都活下去的,我帮你杀了童磨,你就不要死了,好不好?”
蝴蝶忍看她的目光就和大人看孩子没有两样,她没有打击这份痴想,仍然温和地笑了笑,“好啊。”
森川明赖就勾住她的小手指,认真地晃了晃手,“嗯,我们拉勾说好了。”
五天后的晚上,她就从蝴蝶屋消失了。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她听着夜里稀疏琐碎的微弱动静,在月光的沐浴中,摘掉头上的发簪,鸦羽似的长发覆上了轻纱似的皎光,鞋跟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脆醒神。
“晚上一个人行动很危险。”黑夜里响起突兀的声音。
森川明赖循着声音朝不见光的阴影里看去,不仅没有意外,反而很高兴地扬起笑脸,“真的是你来啊,太好了。”
“你在等我?”那个声音带上一丝疑惑。
“嗯,我想了一下,这个问题问你最快了。”他不肯从隐蔽的角落现身,森川明赖就走到他面前,抬头仰视他,“猗窝座,要怎么做才能杀死童磨?”
一片长久的沉默,隐藏在月光也照不到的黑暗里,唯有那双刻着上弦叁的眼眸熠熠生辉,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森川明赖听见他笑了起来,不像生气,更像是觉得有趣,“你问一个鬼,怎样杀死另一个鬼的方法?”
“对啊,不可以吗?”她的态度自然得好像在问难道人不吃饭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