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位大人最在乎的仍然是自己。
……
森川明赖七岁的时候,猗窝座头一回走进她的生活。
这完全是情非得已,因为无惨大人那段时间要追寻青色彼岸花的线索,不放心把自己的收藏品留在无能的部下之中,因为他们连隐藏自己都做不好。
猗窝座就被悲惨地抓来当保姆。
介于他一心认定这个孩子将来会变成鬼,出于一种认同心理,他捏着鼻子认了,没超过三天就后悔了。
因为她很烦。
非常烦。
超级无敌烦。
森川府邸的大小姐,学着贵族礼仪,练着钢琴书法,出门在外是乖巧的淑女,回了家就是除她父亲之外谁也管不住的魔头。
猗窝座亲眼看见她往钢琴老师的茶里添了酱油和醋,等那个古板严厉的女人回来,又摆出可爱的笑脸,把茶捧到她面前。
至于穿着昂贵的裙子在乡下的公馆里滚了一身泥,点燃了鞭炮丢进池塘炸得一池塘的鱼翻着肚皮浮到水面上,被她捞回去问厨师能不能做鱼汤之类的都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无惨大人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但由于她在他面前还是听话温顺的乖女儿,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随意折腾。
最后折腾到猗窝座头上。
“猗窝座,我想要宠物。”她如此开了个头。
猗窝座去山里抓了一只野兔子给她。
大小姐笑容灿烂地收下了,爱惜又深情地摸了摸兔子的毛,第二天的午餐里就加了一道麻辣兔肉。
“我想要宠物。”她说了第二遍。
猗窝座思考了一下,去山里抓了一条毒蛇回来,拔掉毒牙递给她。
他本是心怀不轨地想看她被吓到哭泣的样子,同时也是警告她不要太放肆。
哪想到她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在房间里增加了一个笼子,开始养蛇。
但她不仅放在笼子里养,还喜欢带着蛇乱走,对着佣人炫耀一般地捏着七寸将蛇提在手里给他们看。
那段时间森川府邸内,到处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色彩斑斓的毒蛇突破了人类忍受的心理极限,甚至有人开始辞职不干。
最后终于惊扰到了无惨大人,他被冷冷地训斥了一顿,“把那东西丢出去。”
猗窝座灰头土脸地把蛇丢回山里了。
找不到宠物的大小姐来向他兴师问罪。
“我的蛇呢?”
“丢了。”猗窝座镇静地回答她,“再抓只兔子给你。”
“不要兔子,我只想吃不想养。”
真是诚实。猗窝座不知是夸是讽地这样想,“那你要养什么?”
“狮子!猛虎!山鹰!熊!”大小姐兴奋地回答他,“狼也可以!”
你以为是从你的花园里摘朵花那么简单呢?猗窝座没把这话说出来的原因是她不可能会听。
他半是不快半是嘲讽地问:“就算我给你找来了,你拿什么驯服它们?用你的肉喂养么?”
“我也可以用铁锤、鞭子和匕首驯服它们。”她一脸天真而无畏,充满了无所不能的自信感,“别人可以做到的,我也能,我可是爸爸的孩子。”
在她心里,那位大人向来无所不能,事实也相差无几,但这份年幼就已经可以窥见一角的烈性和孤勇还是让他稍稍改观。
如果她将来真的成为了他的同伴,应该可以成为上弦之鬼。猗窝座如此想着,最后还是给她抓了一只兔子。
这回她没有再交给厨师做成菜,无事可干的时候就去给兔子喂青菜。
猗窝座怀疑她只是暂时不想吃兔肉,当储备粮养着它。
随后不久,她又增加了社交舞蹈的课程,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森川府邸迎来了自她出生以后久违的安详和平,连鬼都松了一口气。
可那也只是流于表面的安宁罢了,猗窝座看见每一个深夜,这座宅邸都被笼罩在浓重的血气之中,青面獠牙的鬼拖着垂死的食物隐入角落,无声地咀嚼,将所剩的尸骸埋进花田,清洗掉走廊间所有的痕迹。
在天明之际,再度笑脸迎人,不曾让那个孩子察觉自己踩过的每一片地板都沾满鲜血。
若是就此沉睡在美梦里,直至死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悲惨的是有朝一日醒来,发现现实的荒诞可笑,远非噩梦可以形容。
无惨大人的外出并未寻找到青色彼岸花,但他收获了新的血鬼术,非常适用于他的私物。
猗窝座不知那是属于哪只倒霉鬼的术,只知道在无惨大人归来后的某一天,那个孩子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穿过,记忆里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
她还是无惨大人最喜欢的孩子,会将父亲的意志视为一切的乖孩子。
猗窝座遗憾地想,大概要等她成为了鬼之后,他们才有机会再聊天吧。
虽然有些烦,但他不介意指导她怎样成为上弦之鬼,最好是把童磨换下去,那家伙留在上弦里就是污染环境。
他是真心期盼那天的到来,然而永远不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