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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汉华章(4)

夏安然并没能见到他的父亲,翌日他清晨醒来,便发现这个身体的母亲正坐在榻边看着他,眸光带水满是不舍。

此后一别,一岁唯有二十日相见,便是这二十日中也不能日日相会。此后儿子的所有信息,都只能从他人口中知晓,无论是病了、瘦了,她都再也照顾不到了。

只是这样的情绪,在看到幼子睁开眼之后立时消失无踪,贾美人看着被她惊吓到猛然间瞪大眼的小儿子咯咯笑了几声,拍了拍小儿子的手臂言道:“胜儿快起,当要出发了。”

她的模样便像是正常来叫孩子起床的母亲一般,全然看不出她已经在此处呆坐近半个时辰的模样。

便是夏安然,也只能从已经扩散到整个屋子的,属于女性的轻柔熏香味窥探一二。

由贾美人为他亲自梳冠,然后由他的兄长为他插入发簪,小皇子的人缘不错,走的时候宫里头的小豆丁们都来给他送行了。夏安然一次性将兄弟姐妹们认了个遍,也给了这些或是惆怅,或是羡慕的家人们自己会给他们写信的承诺,最后,小皇子公主们便将他送上了离京的马车。

他的父亲没有来送他,这亦是在意料之中。

他现在已经不再单纯是景帝的儿子了,他是景帝的臣子,是大汉的中山王。以帝王之尊,自然不可能前来相送,他之前的任何一个皇子就藩均是如此,故而夏安然也不曾期待。

只是,关于他父亲赐下的字——景熙。

不知为何,在听闻到这个字的时候夏安然心中十分欢喜,汉代的取字方式和后世有轻微不同,此时的取字方式是解释名之用。

譬如曹操,字孟德,取孟子的德行,也就是操守、操行之意。

诸葛亮,字孔明,孔明二字便是亮。

所以,景熙二字便是用来解释他名字中的胜之意。

以夏安然本人对于“胜”字的浅见来说,他自觉为胜利的意思,也有景色的意思,然而以景帝的意思,还是偏胜利为多。

他这字一出,不用想也知道定然会引起有心人的侧目。

毕竟刘启的目的性太过明确。

夏安然坐在来回摇晃上下颠簸的马车里面用胡思乱想来缓解自己快要晕车的感觉,片刻后他觉得这样没用!

改变了若干次姿势也没能好一些之后,夏安然觉得自己还要想办法分散下注意力,他唤人抱来了薄皇后送来的书籍。然而等到看到侍者送上来一叠竹简后,他的眼角抽了一下,默默将造纸放在了第一要务。

说起造纸,他脑中闪过了数十种造纸手段,其中居然包含奇奇怪怪的凹凸纸法。哪儿就需要这般复杂了?话说我何时看来的这般奇怪的信息?

他摇摇头将奇怪的思绪抹去,如今其实已经有一些造纸术的基础在了,但是多半是使用丝织品来进行制作,造出来的纸成本只比帛书低上一些,这样的纸张只有顶级阶层才舍得用,便是连帝王都不太舍得。

能够想出来以渔网、破布、树皮来进行加工的蔡伦还要等到东汉,而现在,虽然很老套——夏安然这么想,但是果然只有先从造纸开始。

他默默地捂了一下脸,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个合格的穿越者,但凡是合格的穿越者就要造纸玻璃两手抓,火药□□两开花。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这些,他满脑子想的却是农田、堆肥、种菜,还有——丝绸之路。

但是路还是要一步步走,先从脚下开始嘛。

理论来说,所有的植物都能用来造纸,但最好还是选择比较好加工的。这一点,他询问了被景帝派着来接他的中山本地人,同时也是他的太傅——翟邑。

作为中山国的国王,夏安然享有的一切配置都依照中央。

有太傅辅王,内史治国民,中尉掌武职,丞相统率众官及群卿大夫,除了丞相由中央任命外,其余王国官员均由诸侯王亲定。

当然,有介于夏安然新王上任,丞相已经为他在中山国先选好了一整套班底以保证其运转,他只要到了就能接管。

听闻夏安然想要打听中山国当地情况,太傅喜极,他掏出了几卷竹简交给了夏安然,言道:“殿下,此为臣来时书写,中山国新立,数据不甚齐全,不过臣在入京之前已经听闻丞相将重启计数,想来等殿下入藩,便可有之。”

夏安然点点头,心中对尚未谋面的丞相有了几分好感。便见少年人端坐于摇晃的马车内,背脊挺直,眉眼温和,他双手一抖一展,便将竹简展开细细研读。

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并且姿态也算得上潇洒,但发挥全靠肌肉记忆,夏安然本人对于这种麻烦的看书方法意见颇大。

不过多亏身体的记忆力,他对于竖行倒很是习惯。

太傅书写下的信息很是全面,尤其是人口、产业、去岁的税赋、青壮年数目、田产都精确到了个位数。

如他记忆中的一样,中山国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国度,而且依托于其西北高东南低的地形条件,加之太行山脉的庇佑,整个中山国从南到北均有河流分布。

所以即便地处北方,此处依然是水稻的主要产区。

在这个主要以粟米为主要农作物的时代,一个以稻米为主要产区的地方简直能让别人羡慕到眼睛发红。

而且这块地方又是身处内陆,不受沿海风暴影响,又远离时常泛滥的黄河,北边虽有乌桓、匈奴虎视眈眈,然而边军骁勇,就算是破了边军防线,前头还有一个并州挡着。

在这个雨带还在黄河线上的时代,中山国毫无疑问能够用旱涝保收的“天府之国”来形容了。

太傅说得自豪,夏安然默默看着简陋的舆图上中山国所在的位置,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太傅,请问中山国学子有多少?”

翟邑稍稍一愣,思索了一下后答道:“不敢欺瞒殿下,臣此前虽有粗略调查,然数据并不全面……”

“无妨,你且先说说。”夏安然研墨执笔,将听到的数据一一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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