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断袖静静而立,显得出奇得心平气和,那双眉眼微垂,似乎在敛目养神,细密的睫毛覆下淡淡阴影,模样既带了点女子的柔美,神情肃然得却像个男子,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竟然有说不出的俊丽……
忽然,林辰疏的眼睑抬了抬。
我在想些什么?!
李邺之被刚刚自己对林辰疏的想法赫然惊到,连忙回神。
也就在他回神之际,原本关闭的齐府后门又被打开了,家丁请李邺之、林辰疏二人进府,一路带着人来到后院一处凉亭。
凉亭上,一人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连忙回头,目光扫过站在府门口的两位,他在林辰疏的身上顿了一下,随后赶紧移开,目光最终落在李邺之的脸上。
“李公子,你来了。”凉亭上的人是之前曾经和李邺之一起去看榜的齐康。
李邺之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招呼。他二人本来就认识,说起话来没和林辰疏那样生疏,聊了几句后,李邺之便试着问起齐太尉的事情。
齐康脸上露出一丝歉然:“家父门前有事,此时抽不出身来,只得我先行来招待你们。”
“哪里的话。”李邺之闻言微微一顿,自知以自己的身份要见齐太尉肯定没有资格,只好拿着手中礼金递与齐康道,“这是我们李家铺子最近收购的砚台,特地拿给伯父鉴赏。”
“邺之真是客气。”齐康说着,收下礼金。
他平时代父亲接待门客并不只李邺之一人,所收受的礼金也数不胜数,可今日收起礼来的时候,齐康只觉得脊间一股不适油然而生,他终于忍不住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林辰疏。
被一个明明应该死掉的人盯着,怎么可能舒服得起来。
齐康默默咬牙,却见林辰疏的目光其实并不在他身上。这个该死的人此时正坐在凉亭边,看着池中的锦鲤游来游去。
细白的脖子,绯红的唇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齐康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林辰疏身上的某种东西刺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
李邺之见齐康收了礼金,心中稳了大半,也跟着将目光移到林辰疏身上。
感觉到身上的目光有些沉了,陈殊这才回头,他看了齐康一眼,也跟着将自己手中的礼金递了出去:“既然太尉不在,那我的这些也先放在这吧。”
“……”李邺之、齐康看了眼两个礼金,又看了眼林辰疏。
“我走了。”下一句,林辰疏也是言简意赅。
“……”李邺之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这礼送得如此敷衍了事。
齐康也是一愣,随后他的目光锁住林辰疏转身的背影,忽地叫道:“林辰疏,你等一下!”
林辰疏的脚步没有停。
齐康忽地伸手,一把抓住林辰疏的手臂,强制拉过对方,皱眉道:“林辰疏,我说了让你等一下!”
他的举动突然,唬了旁边的李邺之一跳。
“什么事?”被齐康拉扯,陈殊自觉不能马上离开,只得转过身,看着齐康。
陈殊的模样还算平和,一如在学堂的时候。齐康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最后哑声道:“林辰疏,你还记得那页书签吗?”
“书签?”陈殊在脑中搜寻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你还留着?”
“……”
看到林辰疏的笑容,齐康微微一愣。
“齐公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林辰疏的话再度传来,“林老爷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得回去交代完成任务了。”
齐康只得松开手。
林辰疏表现得天衣无缝,他到底是不是死而复生,根本无从查起。
现场唯有李邺之在旁边一脸像是吞了胡桃的模样,他看看林辰疏,又看看齐康,只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
可林辰疏分明是个断袖,他是怎么勾搭上齐康这条线的?!
李邺之愣了一会,连忙也向齐康告别,几步匆匆追上林辰疏,神奇地问道:“林公子,刚刚、刚刚真是吓死我了,那齐公子与你是怎么回事?”
“……”此人先前还一口一个喊他贱称,看他不起?
陈殊拿一只眼睛斜着看李邺之。
李邺之被鄙视却还没自觉,他见陈殊不发话,自顾自道:“林公子真是有福气,要知道京城上千官吏,独属齐康的父亲最有权势,连中书省的宰相都要让他三分,能和齐公子扯上关系,若是太尉之子相处得要好,往日当少不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啊!”
他和林辰疏是一道来齐府定礼金,又见到齐康对陈殊的态度,此时只以为林辰疏和自己是一类人,说话间难免有点亲近。
却不知陈殊默了一下。
“我有福气?”
“那可不是……当今圣上都是齐太尉一手扶持上去的,齐太尉之于厉朝,可不仅仅只是一人之下。”李邺之欣然指着后门园林,笑道:“你看我们走着的这片齐府,府邸辽阔吧?据说建府时也是按照宫中天和受命之局,风水、格局与皇宫几无区别,天方地圆,大气得紧。”
“……”
陈殊昨日才夜闯齐府,大概是一个不入流的榜眼和满腹学识的状元的区别,他心里完全没有李邺之说的这种感觉。
不过,听李邺之这么说起来——
陈殊眼睛微微亮起。
今日过堂之时他曾思索要不要将秋场围猎的事借机告诉其他官吏或宰相,但临时还是因为不放心这些人之间的党派利益而打消了主意。
齐太尉谋反一事,还是得小心谨慎,需得他亲自通知皇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