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穿着巡捕的衣服,人又长得憨头憨脑,也许能让这些孩子放下戒心。
他离开阁楼去审问宋福生,宋福生还被捆着,但他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撑着两条腿,想把椅子拖到窗边去。
霍震烨一进来就看见他奋力挪动,霍震烨说:“宋先生,这里是二楼,你逃不去的。”
宋福生没想逃走,他想离太阳近一点。
“说吧,你和你夫人用什么办法绑架了这几个孩子?”其中失踪时间最长的是五天,五天都呆在宋家,宋福生不可能不发现。
“你被绑住,是因为跟你妻子发生争执了?”
宋福生还在往窗边挪,拖动的扶手椅子刮拉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他没有停止,十分执着。
霍震烨只好拿出枪:“宋先生,你不如好好配合我,这案子说不定会日租界,到时想出来可就难了。”
宋福生不动了,他目光惊恐的看着霍震烨,霍震烨挑挑眉头,他只是吓吓这个男人,根本没打算开枪。
只是一刹时,霍震烨明白过来,有人在他身后。
他倏地转身,枪口对准门外,门外只有一黑影,是个小孩子的影子,他可能藏在门口,不敢进来。
霍震烨神色一松:“怎么了,大头叔叔没带你出去?”
嘴角笑意还没勾起,他突然想到,窗内伸出来的那另一只小手,仓库气窗顶上的儿童手印,还有那几个孩子惊恐缄默的眼神。
他们不是在怕他,他们是害怕他们之间的一个人。
可现在还是白天,就算有小鬼,也该晚上才能出现。
刚刚垂下的枪口再次抬起:“你是谁?”
那影子一动不动,整个屋子里都震荡着孩子放肆的笑声,霍震烨肩上的黄雀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霍震烨不想对小孩开枪,他也不能确定究竟这个孩子就是鬼,还是鬼物附身在了孩子的身上。
孩童的影子,从门外迈进来,它避开地板上晒到的太阳光,倏地藏进天花板的黑影,与阴影融为一体。
宋福生惊恐万状的盯着天花板上的黑影:“你别过来!你不是小杰!我不是你爸爸!”
天花板上显出一个又一个的巴掌印,像脚印那样横穿房间,走向宋福生。
宋福生吓得昏了过去。
霍震烨枪口指向黑手印,可手印满天花板的乱蹿,霍震烨根本无法瞄准,那串脚印已经来到了窗边,眼看就要扑向宋福生。
黄雀倏地冲上去,那东西没有实体,黄雀没法攻击它,只能不断拍着翅膀,阻止它去触碰宋福生。
黑影愤怒起来,它呼啦一下拍中黄雀。
小黄雀张张嘴,它发不出声音,就这么掉出窗边。
霍震烨叩动扳机,子弹在天花板上打出个洞,枪声黑影停住了,它又爬回到门边,很快不见了踪影。
霍震烨先给宋福生松绑,回到阁楼一看,大头倒在一边,头破血流。
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霍震烨冲到窗前。
宋夫人刚才藏在长桌的桌布下面,她看准时机逃出来,怀中抱着个什么东西,开汽车冲出铁门。
巡捕们刚刚要进门就被宋夫人撞得七零八落,他们冲上来看见宋福生被绑着,大头昏迷过去,都以为是霍震烨制服了宋福生。
那四个孩子还在阁楼,日商的孩子才刚被拐到宋家,能动能说话,开窗扔出木屐求救的就是他。
余下的三个孩子,最小的那个一动不动靠墙站着,目光一点神采也没有。
霍震烨认出他是小凯,走到他面前,叫他的名字:“小凯,你安全了,你爸爸妈妈和姐姐,都在等你回家。”
小凯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在听见姐姐的时候,他一节一节转过头来。
霍震烨倒抽一口气,这个姿势他十分熟悉,白准那里的纸人,都是这么转动头颅的。他赶紧摸这孩子的脉搏,心跳异常缓慢,人渐渐失温。
霍震烨一把脱下西装将他罩住,对后面赶来的巡捕说:“这个孩子好像受伤了,我先送他去医院。”
把大头和孩子都塞进车里,开车去了圣心医院,找他留学时的老同学,许彦文。
许彦文跟霍震烨没什么大交情,他用功读书,霍震烨肆意浪荡,听说他找自己,许彦文还觉得奇怪。
“霍兄,你怎么会来找我?”
“没时间解释,你办公室在哪儿?”要不是没办法,他也不会来找这个书呆子。
“我是外科医生,你是要看内科还是外科?”许彦文托了托眼镜,还是指了办公室的位置,霍震烨抱着孩子拉着许彦文就往里跑。
一进门“啪”一声把门关上,把小凯往诊断床上一放:“你赶紧看看他,先维持住生命体征,我打个电话。”
白家是没电话的,但馀庆里弄堂口的烟酒店里有,阿秀偶尔会拿着白准手写的纸,去请老板帮忙打电话叫馆子送菜进来。
霍震烨用它给捕房打过电话,幸好当时记下了号码。
烟酒店老板接到电话就去敲白家的门,隔着门拿出纸,一字一句复述出来:“霍先生讲,他在圣心医院,请白先生救命。”
原来这白老板还会看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