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炖烂了,张世振吃了两块,喝了几口汤,躺在干柴上,毫无睡意。侥幸捡了条命,下一步咋办?
按军纪应该是回国军,继续打鬼子,道义也应该如此。可是特务营没了,全师都没了,要回哪个队伍?其他国军在哪里?就算千辛万苦找到了国军,人家能相信自己吗?其他人都死了,只有自己活着,这怎么解释?就说是炸弹气浪把自己推下悬崖,侥幸卡在树杈上,然后……就活了下来?要不是亲身经历,恐怕自己都认为这是鬼话,别人会相信吗?可是不照实又怎么说?假话肯定越说越假,经不起推敲。严格审查是肯定的,要是被当成了逃兵,甚至怀疑是**汉奸,那还有命吗?
要是现在死了,那肯定跟师长营长他们一样,是保家卫国的壮士,是抗日英烈,亿万国人祭奠,光宗耀祖,万世垂青!自己在特务团是杀鬼子最多的,全师也是最多之一,能对得起这些荣耀。可是自己偏偏活了下来,这就费脑筋了。张世振捂着脑袋,心里乱糟糟的。
活着回去有可能是逃兵,死了回不去倒成了大英雄,这听起来实在荒唐,可却是实实存在的,张世振伤透了脑筋。
过了一会,张世振渐渐平静下来,也有了初步的方向。自己是跟随师部从西边一路打过来,现在走投无路了,应该还回西边。如果能遇到国军,就向他们报告情况,相信就留下,不相信拉倒,继续向西。如果一直都找不到国军,那就过黄河。他不想也不敢当逃兵,可是如果找不到国军,那就先回趟家,看看老娘和春曼,这不该算是逃兵吧?
想到这里,张世振心里有些坦然了。他捞了一块肉慢慢嚼着,思谋着下一步的具体方案。
首先得养伤。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正好养伤。洞里温暖,有水也有肉,俭省点能撑个六七天,到时候伤口应该好一点了,兴许就可以出洞子。出洞以后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听天由命呗!
怕放坏了,张世振把所有鸟肉都煮熟放在洞口通风处,饿了热一下就能吃。剩下三只鸟蛋没舍得吃,煮熟放在急救包里。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清洗伤口,换药缠纱布。没有称手家伙,实在费时费力,可是他一点也不敢马虎,极其耐心的清洗换药,期盼伤口早日康复。
三天后,雨终于停了。张世振把洞口堵死,就在洞里睡觉休息,到了晚上才搬开洞口探出脑袋透透气。外面就算翻了天都跟他没关系,他只需要放松身心,静静地养伤。
又过了几天,鸟肉吃得差不多了,张世振决定出洞。他在洞里睡了大半天,太阳快落山时最后清洗包扎了一次伤口。小伤口基本不怎么痛了,大一点的也好了许多,有些都结了疤,再静养些日子一大半伤口都能康复。可是没有吃的,只能出去了。
太阳落山后,张世振把最后一点肉都吃了,紧了紧腰间的绑腿,带好手枪和急救包,慢慢爬出了洞口。
深秋的夜晚,寒意渐浓。张世振打个寒颤,踩着悬崖壁上时隐时现的石窝慢慢下滑,不多时到了地面。伏在地上仔细听了一会,他找了根胳膊粗细的木棍,轻手轻脚地摸索着。
四周黑乎乎的,张世振还是依稀能看到人为活动的痕迹。前几天一直都能听到动静,有痕迹很正常,倒也没有在意。在树林空挡中走了一段,碰到一座大土堆,土是新鲜的,很像是坟墓。
特务营肯定完了,那么密集的炮火没人能逃脱;也肯定有一些弟兄掉下了悬崖,甚至有可能在走投无路时跳了悬崖。可是一直没有看到尸体,应该是附近好心的老乡埋葬了弟兄们,这个土堆估计就是弟兄们的坟墓。张世振跪在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头,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子,继续默默向前探索。
原本想往西走,可是黑咕隆咚的,到处都是树木,想朝一个方向实在太难了。张世振就捡空挡朝前走,至于前面有什么就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