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江圆:“你打我!”
江圆气得满脸通红,胸口剧烈地起伏:“就是打你,于梦书,枉你是个念过那么多书的大学生,思想还这么龌蹉。护士是救死护伤的伟大工作,在你这里却只看到男男女女那点事情,我真是错看了你!”
被女朋友在大街上扇了这么一耳光,又训斥了一顿,于梦书面子挂不住,他舔了一下唇,恨恨地说:“江圆,你就是打定主意要干你那个破工作是吧!”
江圆吸了吸鼻子,倔强地说:“没错,我绝不会辞职!”
“好,好,好,那你就守着你那破工作干一辈子吧。你不辞职,我们俩就完了!”于梦书恼怒地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江圆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竭力忍住落泪的冲动,大声吼道:“完就完,谁稀罕!”
说是不稀罕,但等人走远后,江圆还是捂住嘴伤心地哭了。到底是谈了大半年的男朋友,吵成这样,能不难过吗?
今天真倒霉,工作被人举报,男朋友跟她闹翻,要分手。而这一切,都是林老实那个混账家伙干的好事。
江圆磨牙念了念林老实的名字,愤恨地自语:“老实,老实,可真是一点不老实!”
***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火车停在了大安县。这是个小站,只停五分钟,林老实拿着行李与何春丽匆匆忙忙地挤下了火车。
大安县距林老实的老家大丰乡有二十来里地,县城每天有两趟到镇上的汽车,早上和中午各一趟。
两人出了火车站,匆匆赶到汽车站,等车,上车,在下午三点的时候总算到了镇上。
林老实的哥哥林建义借了辆凤凰牌自行车在车站等着,见他们下来,连忙推着车子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到了林老实手里拿着的那根拐杖上,担忧地问:“阿实,你这腿还没好啊?”
“好多了,只是现在走路还不利索,还要养一阵子。”林老实如实说道。
林建义听了,赶紧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那你坐上来,我带你!”
林老实抬腿跨上去,坐在了自行车后座。林建义把他的行李包,放到了前座,试着推了一下很吃力。
“哥,骑吧!林老实说。
林建义瞥了何春丽一眼:“那弟妹怎么办?”
林老实说:“让她走回来去吧,镇上离家又不是很远,她经常来,不会丢的。”
林建义脑子简单,也没觉得不妥,骑上了自行车,跟何春丽打了声招呼:“弟妹,我们就先走了啊!”
说完,用力蹬着自行车跑了,没几秒就转入街角,不见人影了。
留下何春丽站在路边风中凌乱。这两兄弟丁点怜香惜玉的念头都没有,得亏是在保守的八十年代,要搁在二十年后,铁定是打光棍的命。
怎么就让她摊上这么个男人了。何春丽气得七窍生烟,翘着嘴在路边生闷气。
忽地,一辆拖拉机突突突地开了过来,在何春丽面前停下,一个穿着不合时宜皮夹克,头发梳得蹭亮的年轻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吹了声口哨,招摇地朝何春丽喊道:“哟,这不是春丽吗?怎么站在路边呢?听说你们家林老实要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春丽抬头瞪了胡安一眼,冤家路窄,怎么碰上这个混账东西了。
胡安被何春丽瞪了也不生气,手往后拍了拍拖拉机的后斗,笑嘻嘻地说:“我借了队里的拖拉机来镇上交公粮,正要回去,大家都一个村的,上来吧,顺路带你一程!这么热的天,走回去会热晕的。”
虽然很想坐车,但何春丽想起胡安上辈子做的事就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这个小白脸花言巧语地骗她,她怎么会跟他走,一辈子飘荡在外,有家不能回。
她上辈子的悲剧,这个混账要负一大半的责任,她这辈子才不会轻信他的花言巧语呢!
看到她充满恨意的眼神,胡安缩了缩脖子,扁嘴夸张地说:“我好心请你搭车,你干嘛这么瞪我?该不会是林老实那个锯嘴葫芦惹你生气了吧?我说你跟他生气干嘛呢,他那人就这样,死板又无趣……”
胡安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
何春丽不想惹人注意,斥道:“你闭嘴,赶紧滚!”
说罢,她大步往前跑去。
可人哪里跑得过拖拉机呢,没两分钟,胡安又开着拖拉机跟了上来,而且他还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拖拉机像蜗牛一样,慢吞吞地跟何春丽保持一样的速度。
这太惹人注目了,何春丽气得要死,愤怒地指责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咱们这不是一个村的吗?我送送你啊,不然回头被人看见,还说我这人没人情味。怎么,你不敢坐我的车,是怕林老实生气吗?我说,他都自己坐车走了,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你还这么怕他干什么?再说,不过搭趟车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你坐车斗,我在前面开车,八竿子打不着!”胡安巧舌如簧,几句话就打消了何春丽的顾虑不说,还挑起了她对林老实的不满。
是啊,林老实自己坐自行车走了,压根儿就不管她这个老婆,她还事事为他考虑做什么?最主要的是太阳这么大,她被晒得口干舌燥,浑身都是汗,再在大太阳底下走回去,恐怕得晒黑一圈。
想到这里,半是赌气半是厌烦走路的何春丽拎着自己的小挎包,从后面爬上了拖拉机的车斗,躲在最后面,离胡安远远的,打定主意就是坐车也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