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这话竟然落到了一旁缓步而行的怀寅公主耳朵里,她早就看见江宛神色略带不屑,如今听见江茗这么说,方知两人并不对付。又听了江茗这肆无忌惮的话,只觉得眼前这位将府真千金,多了几分可爱。
那旦角将她们带到一处院落当中,此处原本是桃花园子,待到春日芳菲时,满园的粉嫩桃花初绽,翩然而下。食客席地而坐,举杯三两盏,谈诗论道,偶有花瓣落于盏中,于清儒酒色相衬,别提多风雅了。
如今正是秋末,桃花无从可看,这园子就暂封了。参翁君却别出心裁,将这园子包下,在满园枯枝当中架了一个唱戏的台子,台下放了水缸若干,以作扩声之用。配上这引路的各位戏子,立意便清晰了然。
因知道江府有两位小姐前来,提前给江茗安排了座,就与江宛挨着。每席上皆有各色戏子招待,什么奸臣枭雄、美人天女,俱都下凡了似的,好不生动。席上放着应季的水果、千春楼的精美糕点、易乐居的炒货,都以上好青瓷盛着,伴有骨瓷茶盏,处处精致。
江茗扫了一眼这席上的物什,她已暗地里经商多年,上面的糕果暂不知价钱几许,但这盛物的家什们,可供普通一户五口人家过上一辈子的了。人人都说华京贵门娇奢,如今得以亲处其中,方才知此言不假。
怀寅公主一入席,就着下人来请江茗过去同坐。江茗定然不会违背公主的意愿,也不知自己为何入了她的眼,只想她大抵是为了落江宛面子,便施施然去了。
江茗一坐下,怀寅公主便问:“你叫江茗?之前在何地?”
江茗对这公主的关心并没有什么惶恐之情,怀寅虽长了张刀子嘴,却是豆腐心。比如她虽看中陆湛之,却从未要求父皇为自己赐婚,只在陆湛之面前努力表现,期盼他也能中意自己。
只因在宫中长大,多少受了些影响——你若不自己把架势做足了,宫里就像个会吃人的怪物,专挑老弱病残下手。
江茗回道:“在临安府。”
怀寅双眼瞬时变得亮晶晶的:“临安府?之前只在书里读过,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的那个临安府吗?”
江茗:“正是。”
怀寅凑到江茗身边,问道:“我听说,临安府有个好厉害的太和楼,里面出的衣裙首饰,和我们华京有所不同,无论雕工还是图样,都要强上百倍。临安府的贵门女子,皆以佩戴太和楼的首饰、穿着太和楼的衣裙为荣,真有那么漂亮吗?”
江茗听她提到太和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华京贵冑喜爱繁复奢华,临安府中意自然简约,两处喜好多有不同,并不可比的。”
两人说话声音大,又提到了太和楼,旁边已入席的女子便留意起来。只听怀寅又说:“你也无须同我打官腔,竟说这个好,那个也不差。你就同我说,你更喜欢哪个?”
江茗毫不犹豫:“当然是太和楼。华京衣裙首饰虽美,但却更添成熟,又有固定的制式。太和楼则是量着使用者的年龄和长相,无论你是长是幼,圆脸长脸,都能找到合适般配的。毕竟人才是主体,首饰衣物无非是陪衬人的,若是喧宾夺主,亦或是凸显人的缺陷,岂不是得不偿失?”
同江宛坐在一起的少女,听她这么一说,抬起头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说的就像真的似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见过?我听说那太和楼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她在临安府也只不过是个小商贾的养女吧,好似只有一家小绸缎铺子。”
说话的少女名叫齐思琦,家中是个昭武校尉,因同皇家沾亲带故,又得江宛推荐,这才挤进了宸觞会,自然唯江宛马首是瞻。
镇国大将军府认回亲女虽未张扬,京中却已经人人皆知。她一见江宛便问,江宛也如实回了她,顺带连江茗前两日如何惩处惜隽一事,也说了。
齐思琦家里好几个姨娘婢妾,兄弟姐妹也多,对这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已熟门熟路,自然明白江宛的意思,便出言辱没。边上的人一听江宛的来历,眼神便多了几分玩味。
江茗扫了她一眼,说道:“这你却有所不知,太和楼广收客源,无论贫贱富贵,皆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东西。”
齐思琦嘴角一挑,阴阳怪气的说道:“空有一张嘴说,谁不会呢?太和楼如何,毕竟在临安府,我们都无眼见过。只是我想,若是做那些平民的生意,贵门女眷是绝不会去的,凭得辱没了自己的身份。若太和楼真的如此,想必名声也不会这般大吧?”
她这话一说,边上的人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让他们同那些平民在一个屋檐下买东西,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啊,你也未曾到过临安府,光凭你那张驴脸想,肯定是想不到的。”怀寅公主对她不满,便出言挖苦道。
齐思琦被公主这么一挤兑,纵有千万般话语,也只能梗在嗓子里,眨了眨眼,忿忿地坐下了。
江茗喝了口茶,又将茶盏轻轻的放在桌上,这才又说:“太和楼究竟如何,日后你亲眼所见便知。”
怀寅公主惊道:“怎么亲眼见?我们又不能去临安府,西湖风光只在书上见过,路途遥远,怕是终生难得一见。”
江茗笑道:“我来之前,曾听人说起,太和楼欲在华京开铺子。到时不是一看便知了吗?”
齐思琦冷笑两声:“你又知道?说的好像自己同那太和楼的掌柜相熟一般,无事不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