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默:“略看过一些。”
金不语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拖去自己的起居室,炕床上的矮桌铺满了书册,还有那本摊开的厚厚的帐簿子。
她捡起帐簿子,将摊在矮桌上的书册通通推到炕床上去,拿了笔墨纸砚过来摊开,双目灼灼亮的惊人:“以你状元之才做书僮,原就是屈才了!来来来,我念地名,你来画张堪舆图,不必太细,只要能确定大致方位便好。”
独孤默学世子上了炕床盘膝坐下,她按帐簿子一个一个州府名字念过去,他便循着记忆之中独孤家藏的天下地方志的堪舆册画出来。
以前其父独孤玉衡便夸赞他小小年纪便博览群书,有过目不忘之能,他当时不以为意,总觉得自己学的容易,别人学的也并不吃力。但读过几年的书回头再画,那些图册却仍能从脑海内调出来,随着金不语越来越低沉的声音,越来越多的州府被标注了出来。
他常居京都,自小读书便十分向往出外游学,无奈独孤玉衡坚决不同意,便以读山川地理志聊作安慰,对大渊境内有文字图册记载的山川河流都有印象,还顺手添了上去,连山河走势都细细琢磨了画上去。
金不语坐在他身侧,神情渐渐严肃,还替他磨墨。
起居室里一个念一个画,偶尔独孤默讲解几句,比如颍川境内的颍河走向如何,河宽几丈,冬夏水流如何;或是颍川境内的名山大寺,以他所知的记载复述几句,末了遗憾解释:“这些也都是我在家中藏书楼里读到的,自己未曾亲历,或其中有细微差别之处,也只能留待将来亲自前往才能分辨了。”
金不语懂了,他就是个京都高门里养出来的贵公子,有游历山川之志,奈何家人不允,只好提前先做攻略,所以不但查过了地图,读过了地方志,还啃了许多前人写出来的游记,于是对远游更加的心向往之。
少年人进了幽州城快一月了,许多时候总是无奈的低垂了眉眼,做出个对命运逆来顺受的模样,只有被她逗弄的时候才会有点少年人的生气,或红了耳尖,或用愤愤的眼神瞪着她,或用鄙夷的眼神暗责她的不学无术,表情之丰富不一而足。
今夜,当提起他喜欢的远山名寺,大河奔流,星垂阔野,顿时眉眼生辉,如明珠耀世,音姿容止,莫不瞩目。
金不语心想,京中的小娘子们倾慕追逐的,大约便是这样的少年郎吧。
不知不觉间,寒夜将尽,晓色云开。
高妈妈起床侍候小主子,发现她床榻未动,被子整齐叠着,才要骂她夜不归宿,昨晚又偷跑出去玩,便听得侧间起居室的动静。进去之时发现世子与独孤默各据炕几一侧,桌上摊着大幅的纸张,画的满满当当,两人正头对头在图上标注着什么,一个说一个画,画面相当养眼。
她站在起居室门口,一时怔住了。
还是金不语眼角的余光发现了她,伸个懒腰向她打招呼:“妈妈早!”
高妈妈见她眼底的青色,难得没骂人:“怎的一夜未睡?你正在长身体,不好好睡觉回头长不高了。”
独孤默:“……”这话听着有几分耳熟,要是再加句“……连媳妇儿也讨不着”就更完整了。
金不语将炕几上几张画了一夜的图纸珍而重之的卷起来,又恢复了平日不正经的模样,并且把高妈妈教训她的话转送给书僮:“阿默,你正在长身体,不好好睡觉回头长不高,该讨不着媳妇儿了!”
高妈妈走过来爱怜的轻拍了她一记:“淘气!洗洗准备吃早饭了。”
独孤默不由笑出声,头一次觉得世子的有些话其实也并没那么讨厌,也许正如高妈妈与那帮亲卫们所说,她只是喜欢胡说八道而已,习惯就好。
习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