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一脉的强悍没人比白辰更清楚,闻言总算安了心,这便恢复冷静再次下令,“传信让云侧先派可信部众暗中搜查,不可打草惊蛇。”
他们这方查出了大雪山的隐患,人族也没有闲着,李无名见路边似有人影便提醒道:“你看街上。”
白辰闻言向下一望,第一眼就瞧见了金灿灿的林开天,一旁还有魔教的鬼策士与鹿人乙,似是正要出镇的模样。他们结伴定是为了调查杀死鹿人王的凶手,白辰自然不会错过,这便开口问道:“深更半夜各位是要去何处?”
“正要这个时候才好撞鬼呢,几位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林开天倒也没想瞒妖族,见白辰开了窗就笑着相邀,待他们下了楼便一并往镇外去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药农发现鹿人王尸体的雪地,鹿人乙得知了九色鹿踪迹便一直守在官府等候调查结果,白辰见他神色已冷静,路上便开口相问:“你一直守着魔教,他们查得如何?”
“哥哥的致命伤没有妖气极可能是修士所为,鬼大人的意思是解剖细查,我同意了。”
鹿人乙的回答冷得好像毫无感情,白辰却是看出了他隐藏的深刻恨意,都说人族最重下葬事宜,料想他同意哥哥被人开膛破肚应是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此时也只能轻叹一声,“倒是难为你了。”
鹿人乙自午时便看着哥哥尸体被仵作一点点剖开细查,如今眼泪也流干了,布满血丝的眼中只有对父亲的恨意,“他害死了我母亲,如今连哥哥都不放过,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都要杀了他。”
案发现场距离城镇并不远,白辰见鬼策士已经停下脚步,自己也不再闲谈,只上前问道:“魔教是准备招来鹿人王魂魄?”
他所猜果然不差,鬼策士这便点头道:“人死后有七日都是浑浑噩噩,恢复部分神志后方才凭借本能回到家中,正常流程是辞别亲人踏进鬼门关前往地府投胎转世,可如果出了意外或无家可归,魂魄便会化作孤魂野鬼流浪于世间,期间若再受了什么刺激引出活时恨意,也就成了凶煞厉鬼。
他二人刚至此地尚未定居,鹿人王也就无处回魂,我在尸体前布下叫魂阵也没有将他引出来,可见他是化作了厉鬼,按理说应当就在死亡场所附近游荡。”
鬼策士原就是附在尸体上的鬼魂,对于这些死后之事最是清楚,白辰听着也算长了见闻,心道自己完全没有死后的记忆,也不知道李无名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让他的魂魄一直留在人间又不化成厉鬼的。
他们这些非人种族说得热闹,林开天听着却觉渗人,连忙就打断了似乎还有兴致再说些鬼故事的鬼策士,“这些神神叨叨的事还是你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有经验,你尽管施法,本少爷布好法宝等他出现就是。”
活人素来畏惧死亡,鬼策士见状只是轻轻一笑,苍白的脸在子时的夜晚显得极为阴沉,眼珠子随即转向了跟随而来的鹿人乙,“你应当知道我出手寻魂需要什么报酬。”
鹿人乙自然清楚请鬼办事的规矩,直接撸起袖子就露出了健壮的胳膊,恭敬地将动脉露在了鬼策士面前,“大人请。”
这鬼策士平日都是书生打扮,冬日里也要携带一柄折扇维持风度,说话更是语风凉凉毫无感情,此时却突地双目赤红,张嘴便露出了锋利獠牙狠狠嵌入其血管,贪婪地将魔修血液尽情饮进了喉咙。
厉鬼爆发凶性的瞬间着实骇人,沉醉当时就被吓得躲在了白辰背后,林开天见那血溅了一地也捂了眼睛,“你们怎么当众——好歹拿块帕子遮一遮啊。”
他说完还真递了块帕子过去,鬼策士权当没听见,收起獠牙时便又恢复了读书人的斯文模样,抢过帕子擦了擦嘴,只将一枚药瓶扔给因失去气血站都站不稳的鹿人乙,“把药吃了,每日给伤口敷上生糯米,持续三月便可解了尸毒。”
都说厉鬼以人的精血为养料,白辰今日一见才知古人所言不虚,鬼策士吸得还算克制,鹿人乙方才还健壮无比的手却已变成了皮包骨,若是常人碰上饿极了的厉鬼只怕瞬间就要变成一具枯骨,也难怪天道盟虽占据了江都却始终未提要与鬼域结盟。
活物生来就怕这些场景,沉醉见了也是忐忑,下意识就对白辰小声问:“祖师,鬼魂吃狐狸吗?”
他虽压低了声音又如何瞒得过鬼策士这一百年的老鬼,面孔苍白的书生当即笑道:“吃的,尤其是那种常年在雪地中奔跑锻炼的健康狐妖,大补。”
他话音一落沉醉就抖了抖,白辰连忙斜了一眼过去,这老鬼也不吓小孩子了,又解释了一句,“我们厉鬼要在白日行走便需活物精血,正好魔教常有人需要寻鬼,公平交易。”
世上只有魔教敢在家里养上几只厉鬼还和他们做交易,林开天亦是摇头,“也就魔教弟子这么不要命,我可不敢被你咬上一口。”
鬼策士仍是不以为意,“那是因为林少爷一生顺遂从未遇上过大悲之事,有时候恨可比命重要。”
林开天倒是个脾气好的,闻言非但不恼还点了点头,“也是,我回家就多上几炷香感谢祖宗庇佑。”
他们斗了多年也算相熟,沉醉看着这一人一鬼自在闲聊的样子却是惊得睁大了眼睛,只趴在白辰背上问:“祖师,鹿人王也变成了这样的鬼吗?”
胆小是赤狐的本性,白辰此时却没空安慰他,听着雪地中逐渐接近的沙沙声,只提醒道:“小心一些,他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