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幸运儿，可为什么老天爷还要将你送过来。”即使此时看不清林萧的表情，赵云珺也知道，此时他的脸一定异常狰狞。

“你不会明白的，不会明白人能有多绝望……你这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有什么烦恼，还没接触到社会的恶意就能穿到当朝大将军女儿的身体里，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显赫的身份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永无止境的加班，吃外卖，一半的工资都上交给了房东，在公司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需要有人背锅的时候我却总是那个被推出来的人……”

“家里人除了要钱以外永远不会主动联系我，30岁了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就算下了班回到家，我还是只能对着电脑。”

“每天都傻乎乎地跟自己打气说没关系，不打鸡血就连一天都过不下去，我只想好好攒钱，早些过上让自己觉得自在些的日子，我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呵呵呵呵呵呵……可凭什么……凭什么死的偏偏还是我……连死，都死得那么难堪。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肯定会笑话我‘怎么连死，都死得这么搞笑……’”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觉得老天爷终于看到我了。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激动，这幅身体皮相如此之好，又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这就对了，这个败家子不珍惜的东西，就由我来统统接收……”林萧摸着自己的脸涩然一笑。

“可为什么？你出现了……我才明白老天从没有怜悯我，连重生，也要给我一个低人一等的身份！”林萧咬牙切齿道。

“既然天不遂我愿，那我就自己动手。只要我亲手改变这一切，你们都将不复存在。”

赵云珺目无表情听完他说的一切，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大放厥词。”赵云珺忽然哼声冷笑：“无忧无虑？家庭幸福？”

赵云珺先是苦笑，随即敛起笑意：“你自以为摸透了所有人，所有人在你眼里要么是敌人，要么是棋子。”

“上天是给了你机会，可却不是让你这么用的。”她的眼神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的人生，我的确想象不到。可我的人生，你又真的能想象到吗？”

“我妈在我16岁生日那天，从24楼跳了下去，半个颅骨都摔没了。我在殡仪馆哭着求修复师帮她将那半边脸修好，因为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她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从16岁起，我就再也不过生日了。”

顾辰烨心下一沉，他这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起她的家人。

难怪……以往每次问起，她都竭力岔开话题……

他发现自己对赵云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林萧原先那满脸嘲弄的脸，明显一滞。

“我爸的手机在那之后一直打不通，直到我妈火化后的一个星期后，他才出现。”

“一出现，就管我要户口本，他好去销户开死亡证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跟外面那个女人名正言顺结婚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患上了抑郁症，可当时的我太关注自己，完全没察觉出来她的异常。”

“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有一半的人生已经随她去了。后来我辗转在各种亲戚家，靠着大家的接济读完高中。能支撑我走下去的是一个答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答案。”

“她活着的时候，我没能理解她，至少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能找到一个答案。”

“大学后我再也无家可回了，一周恨不得打三份兼职来维持生活，终于熬到毕业，可我却出了车祸……”

“我跟你一样也问过老天爷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偏偏是我……可当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好像有点明白它的用意了……”

说起这里，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脑子里都是她跟顾辰烨，还有和赵澜的回忆。

“你要听悲惨的人生故事，我现在到街上去随便一抓，都能给你抓来一打过着悲惨人生的人。”

“所以，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用一副自以为是的口吻控诉世人，你可以责备全天下的人都负了你”，赵云珺顿一顿，“可念芝没有，她对你没有要求，不求回报，真心赤忱，是你自己亲手推开了这一切。”

林萧将拳头捏得生痛。

“虽然我也同情你的遭遇，可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她努了努嘴，正色道。

“什么？”林萧眯眼侧头问道。

“时空悖论。”

林萧不由蹙眉。

她继续说道：“如果你改变了现在的一切，历史也将全部改变，蝴蝶效应很有可能会让将来的你跟我都不复存在。”

“可如果我们不存在，又怎么发生今日的一切？”

“所以你一意孤行最有可能的结果是——这个时空会因紊乱而不成立，甚至最后可能会消亡。”

“即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林萧粲然一笑，那张俊秀的容貌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文尔雅：“没想到你竟考虑得如此周到，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瞥了一眼赵云珺，“如果这个时空因此消亡，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