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蒙相当好奇。
祁云时家里穷,没钱,但少年骨子里有一种乐观又阳光的精神,会经常给他一起玩的同伴一点小惊喜。
少年人有时候就是格外的天真烂漫。
比如说上一回武蒙收到的祁云时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蚱。
他们早过了喜欢招猫逗狗逗蛐蛐的年纪了,但武蒙觉得祁云时送他的那只蚂蚱特不一样,是花斑的,而且格外活泼。
武蒙足足对着那只蚂蚱研究了好几天,就差组织个小比赛来场蚂蚱搏斗。
结果最后人祁云时嘻嘻笑地告诉他,那只蚂蚱只是他在超市搬货时在货架上发现的,因为碍着他工作了,所以就干脆捉来送给武蒙了。
武蒙:“……”
不过祁云时的笑还蛮好看的,看在他主动承认的份儿上,武蒙选择不跟他计较。
这次眼见祁云时回来上学了,武蒙心里跟着高兴,脚下便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也不等他走近,少年直接把礼物抛了过来。
武蒙下意识接住。
那是一枚钥匙。
车钥匙,上面印着一家品牌Logo,是武蒙心动了好久的竞速自行车的品牌。
“这是……”武蒙深吸口气,突然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什么车钥匙外形的打火机。
他相中的那个品牌的自行车可都是四位数起步!
祁云时这个连饭都吃不起的人是哪儿弄到这东西的!
奈何站在原地摆弄了半天也没找到能打火的地方。打火机没发现,折叠在内部的钥匙头倒是被他给折腾出来了。
……还真是一把车钥匙。
祁云时说:“车子我放在门口的自行车库里了,是你最喜欢的粉色,你自己去提。”
武蒙:“……”
倒也不必强调最喜欢什么色。
再说他明明只是觉得粉色的自行车拉风而已,他什么时候喜欢粉色了!……
等等,不对。
“卧槽。”武蒙吓傻了。
他喜欢这个牌子的自行车,做梦也想拥有一辆。
但他家境一般,两三百块的代步车还可以买给他,价值四位数的坐骑就别想了。
武蒙甚至老早就许下了18岁成人礼的心愿,就是想拥有一辆这种自行车。
可是祁云时的家境他最清楚了,平时一个钢镚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武蒙压根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仅是他,其他同学也听得云里雾里。
学校走读的同学多半都是骑自行车,健身热的时代,大家对竞速自行车也多有关注,祁云时扔给武蒙的那个钥匙的外壳很多人都认识。
尤其是它独特的折叠设计和做工,看上去就不像是假货。
但问题是……那种自行车少说也要1500块。
而那种带折叠车钥匙的升级款,则一般都是2000起步。
祁云时就算是捡破烂儿的时候不小心捡到了这个车钥匙,还能把自行车都捡到吗……
“祁云时。”那个吃过拳头的瘦弱男生更是一脸鄙夷,“你不会是疯了吧,穷到都开始装逼了?脸皮都不要了?”
祁云时还真不想装这个逼。
给武蒙的礼物他本来想过会儿俩人单独见面的时候再送,奈何这些人刚刚说的话触碰了他的底线。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还会给那个口无遮拦的男生一拳头。
不过现在么……
祁云时看了看自己这几天都再没干过活的手。
身价不一样了,再打人就犯不上。
打人,他还嫌手疼呢。
这些人会高高在上地用言语来攻击他,无非就是因为他穷。
但奇怪的是,他穷也没有伤害或冒犯过任何人。
可贫穷就是有罪。就好像穷人的身上都带着病毒似的。
……
裹藏锋利的杏眼往楼下一瞥,祁云时干脆无视了仍在耳边萦绕的冷嘲热讽,随后便神色极为平静地码好面前被推乱的教科书。
他缓缓对武蒙说:“没想到吧,我其实很有钱。”
他的话立时又引来一番哄堂大笑。
少年也不介意。
他甚至特别享受这些人的嘲笑、还嫌不够似的,又光明正大地对武蒙说:“要不是你现在还没成年,没驾照,我就不送你这种自行车了。所以你成人礼的愿望可以变成……一辆真正的车。”
“卧槽哈哈哈,他真疯了吧。”
“这种逼也装?操,笑死了哈哈。”
“所以说不要招惹穷人,会让他变疯。”
一直以来无论受到多少冷嘲热讽、却依旧稳稳地坐在年级第一宝座上的少年突然不正常了。
“原来祁云时的内心也没有那么强大”、“原来祁云时也会在意那些言语伤害”……这种认知让几个不遗余力揶揄他的少年们感到无比兴奋,忍不住想要近一步地进行伤害和嘲笑。
“都这样了还学什么习,赶紧去治治脑子吧!”
“几本破书码这么齐干嘛?哦对我忘了,你一直都买不起课本的,当然要好好珍惜,哈哈哈。”
祁云时码好的教科书又被人推乱了。
还是很恶意地,被全部都推散开来。
书本七零八落地散开,班级的其他人,有些人觉得瘦竹竿他们过分了,祁云时也太可怜了。
有些人则跟着起哄,看祁云时的目光也充满了鄙夷和隐藏的嫉妒。
教室里响起张谦月忍无可忍的声音:“够了,你们有完没完,再这样我告诉老师了啊!”
而一旁不管祁云时说的是真是假,也无疑被这几名逼仄男生激怒的武蒙正准备不管不顾地抬手揍人。
就在这时,“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因为声音过于笃厚响亮,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本汇集在祁云时周围的目光都看向了门口处。
教室的门口,一位穿着黑色西装、打扮分外得体的英俊男人正站在门口,身姿笔挺却没有什么表情,他问座位在门口的同学:“不好意思,请问祁云时坐哪?”
这男人的相貌太英俊了,偏偏气质成熟,气场强烈,让坐在门口的同学都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然而也不必有人回答,视线自然地扫过一周,男人仗着自己的身高便很快注意到靠窗户的男生。
他直接迈步走进教室,亲切地叫了一声祁云时:
“小时。”
“大哥?你怎么来了?”祁云时虽然这么问,但含笑的表情上却没有多少惊讶。
被他叫“哥”的人凌厉的目光从那几名瘦弱男生的头顶扫过,教室里似乎骤然多了一阵凉飕飕的冷风。
“我碰巧没什么事,来接你放学。”男人最后还是看向了祁云时,目光又变柔和了许多。
仔细看,他的轮廓跟祁云时还有几分相似。
“不是说取完书书就没事了吗?我看已经有很多同学都放学了。”
没等祁云时答话,男人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西装、看上去更像是保镖的人便亦步亦趋地走到了祁云时的桌子前面,皆态度恭敬地对祁云时鞠了一躬。
“小少爷,有什么需要我们帮拿的吗?”
“这些书。”祁云时还真就应了这一声称呼。
在周围同学或不解或惊诧的目光中,他也没跟这两位客气,指着自己桌面上散落的教科书,“麻烦帮我好好带回去,书本对我来说都很珍贵。”
“小少爷放心。”两名保镖应了一声,当众从兜里拿出了两副白手套套在手上,随后开始充满效率将所有书籍码好,又像捧着什么稀世名宝一样捧起了那厚厚一摞教科书,神情说不出的严肃和庄重。
“……”
教室里此时已经再无人敢出声。
倒是刚刚被气得不轻的张谦月突然笑了出来。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觉得解气极了的她忍不住笑着说:“嗯……祁云时果然不需要带书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