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种让两人分手的理由,全实验室的人都不理解。
那个年代,还没有几年后那么严重的地域歧视,或者是一直就有地域歧视,只是大家信息有限不清楚。
倪云修夜里做实验,听到她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她哭,她男朋友也哭,两人对着手机哭,声音响在走廊里。
倪云修想去劝几句,也不知道该劝什么。总觉得婚恋问题不像想的那么简单,就像他和喻迦之间的问题,也完全理不清楚,只是他想到就难受就迷茫,看不到任何出路。
师妹见他看到了,挂了电话后,和他倾诉,说:“可能是没法了。”
倪云修没法说出实验室其他人说的那些话,诸如:“你俩是自己结婚,关父母什么事,自己偷偷扯证得了。”
倪云修认为这种话挺不负责,他说不出口。
倪云修虽然不言不语,但师妹觉得他比谁都真诚,说:“即使我考博士考到上海去又怎么样呢,他爸妈还是会不愿意。”
倪云修只好说:“试试总比不试好。”
师妹说:“不是这样。他妈就是嫌弃我,找了好几个女生和他相亲了,他居然也去。我觉得他其实没有那么坚定。”
倪云修说:“也不一定的,也许只是一种权宜之策,他哭那么伤心,肯定还是不想分。”
师妹说:“他就是那副样子,哪次不是他先哭,让我也控制不住。要是他真的很坚定,他为什么要去相亲,还告诉我说别的女生是怎么样,他妈妈为什么喜欢那些女生。”
倪云修想了想,心说喻迦倒是做不出这种不靠谱的事。喻迦去相亲,就完全瞒着他。
师妹看倪云修被自己的突然暴发吓到了,就一边抹眼泪一边走了。
师妹和她男友曾经是每天给实验室其他人喂狗粮的一对,如今要走散了。还不如某些人,默默地偷偷地谈朋友,某一天就突然提着一袋喜糖到实验室来发给大家,说已经结婚了。
实验室也有另一个男博士,比倪云修大一届,年龄则大了三岁,马上三十了,最近也分手了。他因为没有奖学金,在实验室拿到的工资也有限,他花费又不小,由他女朋友养着读博。他女朋友上班,做饭做家务,他曾经还在实验室里说出过“她甚至会照顾我洗脚,不要我做任何家务”这种不要脸的话,让以女性为主的实验室众人哗然,最近也分手了。他哭哭啼啼,见人就诉苦,讲他女朋友曾经对他多好,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爱他的人要分手。他女朋友倒也干脆,重新找了个深圳的工作,噔地一下跑到深圳去了,才打电话提出分手,让他想去挽回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毕竟要去深圳还挺麻烦。
楼上实验室有个女博士,最近也分手了,被人知道她分手了是因为她经常骂她男朋友,突然一阵时间,大家都没听到她打电话骂人了,一问,说分手了。
她脾气急,一急就骂人,她男朋友倒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只是据她说就是没有主观能动性,不骂就什么都不着急。她男友来过实验室找她好多次,送东西来给她,大家对他印象都不错,两人已经要准备结婚了,结果,据说发现他出轨,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现的,没办法,只得分手了。分手了也好,大家觉得女博士师姐人都平和了很多,再没听到她骂过人。
……
倪云修看了这么多人间分手实录,再一想自己和喻迦的事,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受,甚至开始憎恨起自己来了,要去做这样伤害喻迦的事。
其实喻迦也曾提过分手,还提过好几次,都是一两年前时,喻迦怀疑倪云修和一个小妹妹有一腿,见面就会因为这个问题吵倪云修,倪云修很烦他,喻迦又觉得倪云修不重视他的感受,不把小妹妹拉黑,于是就威胁倪云修要分手。
倪云修没有太理睬,当时也没现在这样强烈的分手痛苦,只是觉得要分就分,喻迦吵得他太烦了。
但其实就只是说一说,吵一吵而已,隔几天两人又和好了。
倪云修觉得,要和喻迦分手这事,就像他要去做一场谋杀,这事一直牵扯着他的神经,无论何时,都影响着他,让他紧张,让他痛苦,让他不知所措,更多还有,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实施这场谋杀。再者,这场谋杀,也将是两败俱伤,他自己也将受到伤害。
喻迦要回国前,他拍了不少他住处的照片,收拾好行李的照片,发给倪云修看。
倪云修在研一的寒假去过一趟喻迦在悉尼的公寓,只在公寓里住了一天,就和喻迦去周边旅行了。
喻迦的公寓很大,从落地窗户可以看到海,车库还有好几辆豪车,他在那里过的日子,比在国内还奢华一些,难怪他受欢迎。
大概是倪云修对他不务实不简朴的生活作风表达了唾弃,喻迦此后没有再给倪云修大面积展示房子和车库的情况了,只有时候视频让他看看床。
喻迦妈妈再约倪云修吃饭时,倪云修特别想拒绝,很想对她说:“您别说了,我知道您的意思,我在努力想办法和您儿子分手了,我高攀不上您家,我知道得很清楚。”
但出于教养,说不出这种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