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思琪杀青这场戏不是剧中的最后一场,但也快要结尾了。
夜色里,灯光老师调整好,场记板打响,黄思琪一身戏服,站立于雨林之中。
这里被剧组特殊布置过,一个大大的圆台之上,四周规律地矗立着巨大恢宏的木桩,木桩之上熊熊燃烧着火焰。
外围全是印有狼族标志的旗帜,还有特殊结构的皮毛装饰上复杂的花纹。
这是狼族肃穆庄严的祭台,也是何花表明心迹的地方。
黄思琪最后一场戏,感情颇重。
陈润和白姐商量了,为了不破坏氛围,选择最后的镜头让他们适当自由发挥。
此前桑万里和黄思琪已经讨论了好几版,接下来,是最后一镜了——
黄思琪脸色微红,在火光映照下,浓密的睫毛投下的影子柔柔依附于美貌五官中,水光粼粼的眼眨啊眨,羞涩又兴奋。
“何家的诅咒得以解除,郡哥哥你是我的大恩人!”
小丫头很热情,被叫到的哥哥却似乎对话题没有多大兴趣。
桑万里背对着她坐于台阶上,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像个吊儿郎当的土皇帝。
事实上,任八郡此刻已经重新夺回狼族,确实是这个仙境的主人了。
但他依旧没个正经,甚至由于身后女子的靠近动了动耳朵,十分难得地,有几分无奈一闪而过。
明明只是几个微表情,镜头给过去特写时,穆荷就是觉得,仿佛有声叹息从桑万里身上幽幽飘出。
他眼神离开监视器,开始直直盯着前方演员们。
黄思琪深吸了口气,打气般挂上笑意盈盈。
她看似轻快地蹦跶着过去和桑万里坐在一起,不断搅弄着头发的手指却出卖了忐忑羞意。
镜头拉近,两人同框。
“何家老人说……”黄思琪的目光从桑万里脸上缓缓下移,脆生生的声线有些抖,“说这样的大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她快速说完,彻底红了脸,头也底下去。
桑万里脸上叹息更甚,却没有立刻回绝。
他缓缓抬起头,镜头里来看,深邃目光直直地望向了夜色深处。
“是么?”桑万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何家的每一个人,都是这个规矩?”
自由发挥,剧本里没有这些台词,黄思琪被这样的答非所问弄得有点懵。
但她嘴唇轻动,仍是低着头羞涩道:“嗯。”
语调又软又羞,盛满了一个姑娘所有爱意。
桑万里这才把目光收回来,“不用以身相许,我们这儿没这规矩。”
他像平常一样语调轻松,却难掩眼底的郑重认真。
黄思琪抬头,“可是我……”
“嘘。”桑万里打断黄思琪的话,像哄小孩一般:“我不说你也懂的,对吧妹妹?”
是妹妹,不是何花。
镜头慢慢推至黄思琪,角度略高的特写里,她眼中的羞涩缓缓褪去,慢慢慢慢地,水汽涌上。
在珍珠似的眼泪将落未落前,黄思琪簌地低下头。
没人能看见她的失落与脆弱。
何花从来也不是个娇弱的女子。
镜头里,她重重地点头——
画面定格在她发髻之上。
那里有她晨间为了这场告白而精心编制的,复杂美丽的,一朵小绒花。
一丝一线都艳得惊人。
“过!!”
陈润一声令下,周围渐渐掌声四起,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上去献花。
一半的惊叹与喧闹为了她的表演,一半的吵嚷为了她今日杀青。
黄思琪咖位不小,认识的人也多,身旁有很多声此起彼伏的“杀青快乐”,人群簇拥着,全都是上前去和她合影的,留恋的。
连李双也凑上来愣愣地鼓掌,说没想到黄思琪演技真挺好的啊。
那么闹的环境里,穆荷却没动静。
实际上,从刚刚那一镜之中,桑万里遥遥望向镜头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动不了了。
因为桑万里看向的,是他。
他身处戏外,那一刻却像是被桑万里勾出了何势的灵魂,站在和他和何花同一个空间,在肃穆庄重的祭祀台上,有人问他:
你们何家的人授了大恩,都是这个规矩的么?
穆荷不知道别人听不听得懂桑万里的潜台词,但他却透过那句剧本里本没有的语句,仿佛听到了桑万里用任八郡的语气在跟他对戏:
那我救了你们整个何家,小家主,这大恩你是不是得考虑考虑……以身相许?
“穆哥!”
穆荷猛地被李双一阵扯动从思绪中抽离,有些茫然地看过去。
“那边在叫你合影呢!”李双终于把人喊着了,伸手指了指黄思琪和桑万里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