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幼稚……穆荷抖着肩膀憋笑——

他觉得万哥比较幼稚。

不过这话不敢说，穆荷小步跟上，乖乖巧巧地在万哥屁股后头就位好。

“《昙花》第四十六场一镜一次！”

乱石堆还没出去，妖物潮暂时退去，一行人拿出布匹之类的做了个“营地”，几块布挂起，里头围着伤员，外头烧了一堆小篝火。

群演们和黄思琪在布里头待着，桑万里动作柔和，刚给黄思琪喂了点汤药，趁着她半睡半醒地迷离着，吩咐人好好照顾，将碗筷放在一旁。

镜头跟随他一路移动，撩开简陋布匹到了外头。

——穆荷正在小篝火堆旁边。

镜头出来的一瞬间，正好捕捉到他转头的零点几秒。

不知道他是一直在关注着薄薄布匹上映出的人影，还是压根就只是四处张望了下。

任八郡是个吊儿郎当的，桑万里演得也颇为到位，他似乎没有注意这点小细节，利落地径直走到穆荷身边，顺势自然挨着人坐下。

穆荷倒是睫毛一颤，幅度很小地往旁边靠了靠。

一路走到现在，队伍损失得越来越多，入口却还没找到，现下何花又受了伤，任八郡难得要体现温情一面。

桑万里用手肘碰了碰穆荷，动作比之前戏里轻不少，“去睡会儿？我守夜就行。”

穆荷摇了摇头，眼睛盯着要熄不熄的篝火看，眼里明明灭灭的，开口却挑起另一个话题：“何花的伤怎么样了？”

“还行。”桑万里皱眉，“还是把她送回去吧？小姑娘家家的，陪着咱们卖什么命？”

有些反常的，穆荷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头看他。

篝火的光暗了不少，穆荷脸上晦暗不明，可一双玻璃似的眼睛倒是被照得挺亮。

他眼皮极轻地撩动两下，盯着桑万里看足足有好几秒。

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试探什么。

夹杂着自己也看不懂的迷茫，硬生生让台下看的人生出几分怜爱。

任八郡皮囊下的桑万里，也心里一动。

机位一转，到了桑万里这头。

桑万里收回目光，拨弄了两下篝火堆，似乎也被这样静默的气氛感染，话少，眉头紧皱，隐隐是担心的样子。

穆荷极轻极快地蹙了蹙眉，忽然小口吸气，转过头后微微低下，“嗯”了声。

今夜无论是他还是桑万里的动作语言都很小，像是生怕哪句话说大声了点，哪个抬手重了点……

有些什么重要的屏障，就得碎。

直到穆荷转回去，桑万里才抬起头看他，似乎原来想说什么，张张口却一顿，喉结滚动一下后才说：“进去睡，我守着。”

穆荷没再说话，摇了摇头。

桑万里眼里露出些许无奈，想了想，嘴角又不正经地勾起。

——任八郡原本就是个妖，此前能做到如此柔情，尽力了。

“行，你不打算进去是吧？”声音突然拔高，把穆荷吸引得又要偏过头去看他。

“那你干脆在这儿睡！”说话间，穆荷还没完全偏过，桑万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把人硬生生按倒在地。

“干什么！”穆荷拧起眉头，正想奋力挣扎，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忽然“嘶”了声。

镜头给桑万里特写——

他碰了碰肩上和脖子上几处破烂露出血肉的伤口，那里隐隐还有些绿，是被妖血灼伤的。

“爷可是拼了力气救下你那小表妹了，怎么也算你半个恩人吧？”桑万里单眼撩开眼皮，贱兮兮地卖惨，“小家主就这么对我？哎呦，疼啊——”

穆荷停了挣扎，脸色却从“小表妹”开始越发复杂，动了动嘴唇，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桑万里得逞了，嘴角勾了个坏笑，突然又被穆荷一个手肘顶开，一翻身睡在了人旁边。

“偷袭！咳咳……咳！”

他一脸贱样，倒在旁边还一个劲儿地嚷嚷。

穆荷终于被他这样逗得勾起一个极淡的笑，又给了他一拳后将两手压在脑袋下，“你守夜，我睡了。”

“行啊……咳……”可算把人哄好了，桑万里双手手肘往后撑着，微微挺起身，嘴角还没合拢，眼里透出星点笑意。

镜头往远处拉。

简陋的帐篷，微暗的篝火，逐渐入境的繁星……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两人都在沙地上，微弱的火苗呼吸一般把昏暗的影子映得忽而跳动，时不时，能偶尔纠缠。

“谢……谢谢万哥。”

镜头拉得很远了，没人能听见他们说什么，穆荷忽然，轻声说了句。

桑万里倒是没想到穆荷突然出声，愣了下偏过头看他。

于是在镜头最后结尾的一秒里，远处的两个朦胧小点中。

一个变了姿势，像是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