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心居出来，林宣站在台阶上仰望天空。夜凉如水，星辰点点，乳白色的月光无声笼罩着宁静肃穆的皇宫。

陆采漪已经睡下，刚刚生产完，她们不便同寝，林宣便说要回养心殿睡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给了陆采漪承诺的缘由，一向端庄的陆采漪一反常态地向她撒娇，扯住她的袖子不让走：“没有你在身边，好不习惯…”

林宣一瞬间便软了心，安慰着陪在她身旁，等她渐渐沉睡，才轻轻收回相握着的手，悄悄走了出去。

“赵盾，燕矛。”夜幕之下，她一改屋内的柔情形象，冷声道。

瞬间，黑暗中飞出两道人影，齐刷刷抱拳跪下。

“属下参见皇上！”

林宣右手旋转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金色的扳指，目光阴冷：“皇后突遭此祸，何事？何因？何人所为？”

赵盾沉默，等燕矛开口。暗中保护皇后一事是由司龙卫暗卫负责。

燕矛紧张地咽口水，低头道：“陛下，属下该死，还在追查。目前已经知道，娘娘晚膳喝的汤被人下了毒，毒发诱使小产。下毒之人是皇后的专属厨娘，自幼跟随皇后，是皇后从陆府带来的下人，按理说应当忠心耿耿，故而让我们措手不及。”

“那厨娘如今怎样？”

“那厨娘...当我们的人去抓她时，发现她已经在寝居里服毒自尽了。”

林宣眼睛一眯：“死了？小小厨娘不会是真凶，背后必然另有主使。想要朕无从下手？”她轻蔑地冷哼一声：“天真！对了，为何皇后出事，静心居的人迟迟不来通报？”

要不是她派的用来保护静心居的暗卫赶来禀报，她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这件事！若是来晚了，救命的丹药没及时给陆采漪吃，那后果....林宣不敢去想。

“回禀陛下，属下手中的暗卫看得真切。他们说亲眼看见，先是宫女灵儿被派出来通报，但那灵儿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后面贴身宫女无忧又连续派了两拨人，都不知所踪。最后一拨人出发时，一位暗卫觉得蹊跷，便跟在了后面，发现她们行至御花园口时都被那灵儿叫住，进了花园里头。那暗卫着急禀报皇后的事，就没再跟下去。直至现在，灵儿和出去的那些人都还没回来。”燕矛把所有已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报告给林宣。

“灵儿？”林宣皱着眉，捕捉到这个关键的名字。

她是使绊子的人？怎么会？陆采漪刚出冷宫时，第一个要的人便是她，把她带回到自己身边。她本以为是因为这主仆二人感情深厚，又怎么会…？

如果真的是她，那这深宫之中又有谁可以让林宣相信，是真正不会害陆采漪的人呢？

“追查！赵盾燕矛，明卫暗卫一齐追查，就是把这整个京城翻过来，也得把灵儿给朕抓回来！”

“是！属下遵命！”两人严肃应声，抱拳退下，重新隐匿在黑暗当中。

二人消失后，林宣仍旧站在原地未动。

她不敢相信，自己原本以为已经将陆采漪保护得很好了。没做任务前成为宿主前，她看那些宫斗争宠剧觉得不敢恭维，嗤之以鼻。但真当自己身临其境，她却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怕宫中那些心思歹毒的人对陆采漪不利。

于是，林宣特意选择住在静心居，因为这冷宫萧条寂寥，所需人手少。人手少，就少了份对仆从鱼龙混杂的担心。她又挑选认为最忠诚的宫女太监来服侍陆采漪，命暗卫暗中保护，可没成想，还是出了乱子，还是被人找了漏洞！

林宣把玩左手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右手三根手指用力按在那价值不菲的扳指上，捏得指尖发白。

还是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竟然真的敢碰她的皇后。那么，这些胆大包天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阴冷至极。

翌日早朝。

林宣昨夜睡得晚，今早困倦，脾气略有些暴躁。从她醒来，到被奴才们服侍着洗漱更衣，全程眉头紧皱，面色不善，眼底还有两道明显的乌青色。

好在无忧来了，还端着陆采漪从静心居送来的清茶。无忧介绍道：“陛下，这是娘娘起了个大早，亲手为您烹的茶！娘娘想着您昨晚回养心殿睡的迟，今早又要早起，恐怕精神不济，所以…”

林宣的眉头登时舒展开来，嘴角轻勾，语气怜惜地说：“皇后昨日生产，今天应当好生休息才是。你们要照顾好她，告诉她，朕下朝就来见她。”

无忧笑着答应，退下去了。

清茶入口，丝丝苦涩牵引着姗姗来迟的甘甜。林宣放下茶杯，心中的阴霾也扫除了大半。

上朝会面对什么？她心中早有铺垫。近几日与陆采漪同看奏折，那些奏折都是被她找人处理过的——但凡涉及抨击林宣不能雨露均沾或者陆采漪后宫干政的折子都被她事先拿掉了，她不想让陆采漪知道朝臣们私下里都在非议着她们，尽管林宣明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议论与指责迟早会传进皇后的耳朵。

她在心里微微叹息。帝王难为，想认认真真只爱那一个人都好难。

垂眸，林宣的视线复又落在一旁饮闭的茶杯上。是林宣早年送给陆采漪的龙泉青瓷杯，皇后珍惜，竟然一直用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