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赋予我的名字,你赋予我的年岁,与我原本的名字、年岁不差分毫。皎皎,这便是天注定。”
雕花的龙凤红烛,贴满喜字的房间中,一席红色喜袍的少年低眸望着她,深邃的眼神直入人心,他檀口轻起,少年人清亮的声音似是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乔言怔怔地望着他,她从未这般认真地看过他,明明初见他时,他瘦骨嶙峋缩在黑暗的角落,可转眼,他便已然成人。
“皎皎,我走以后,依旧希望你再想想,你对我,便真的只是姐弟之谊吗?”
少年真诚地神情掩盖住狡黠的目光。
乔言从梦中醒来,她许久没有梦见那少年了。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大婚过后没多久,乔晋河便走了。那日夜里,整个秀州城都静悄悄的,乔晋河望着乔夫人唯一的画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乔言似有所感,可依旧伤心欲绝。
再后来,桓列便离开了秀州,如约去了甘州。初时,她还常常收到甘州的信件,后来甘州战事不断,她已许久没有收到他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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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的亭子中,碧绿的枝叶繁茂成荫,娇藏于期间的花花草草,正纳凉生长。乔言身着一件天水碧色的襦裙,她梳着精巧的百合髻,发间却只有一支碧色青玉簪。
阿易坐在她对面,笑看着她提壶倒水,行云自然。
“家中收拾如何了?”她问道。
乔言将茶盏推到她面前,道:“都收拾妥当了。”
“你去长安一事,给桓将军去信了吗?”阿易问道。
阿易还是不习惯直接喊桓列“阿列”。自乔言与他成婚后,桓列便改回了原先的姓氏。
两年前的重考中,乔言得了鸳湖书院的举荐名额,但因在孝期,未曾入国子监,如今出了孝期,也到了入国子监的报道的时候。
“早先便去了信,只是不知他在甘州有没有收到。”乔言道,她神色淡淡,可眉间却透露着一丝隐隐的担忧。
阿易道:“你还是莫要担忧了。这仗打了一年多了,总有结束的时候。”
乔言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她心中隐隐还是放心不下。
稍一会儿,她又望向阿易,说道:“你后来可曾去过寿喜寺?”
阿易闻言一愣,一年前,她终是下定决心与了意说个明白。
在秀州城郊的寿喜寺中,她当真佛的面告诉了意,她在长安城中对他的纠缠,是年少不懂事,也是自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愿放手,可后来她溺于东江,才发现,往日种种皆是空。
寿喜寺的钟声古朴沉重,一声一声,是告别,也是新生。
了意确实如长安所传那般,与佛有缘。他到底是应了他来秀州的目的,在寿喜寺出了家。
乔言看不明白,了意起初对阿易的执念那么深,为何一下又选择了放手。
只是了意当时只说了一句,姜景旭对柳婧怡的执念源于占有,南熠对卢朝月的执念源于失去。
阿易自那之后,便与了意再不曾相见。
“不曾去过了。”阿易笑道,“如今的是秀州的曲易水。”
不再是长安城中的卢朝月,她又身份文牒,也在秀州府登记造册,她与卢朝月在无干系。
“那你可要随我们去长安?”乔言还是这般问道。
她要去长安国子监,郗声也被调往长安大理寺任少卿。大理寺少卿是从四品,虽是平调,可却有质的不同。
阿易一愣,她虽然想做曲易水,可长安城中还是又让她放心不下的母亲和弟弟。
乔言正是因为知道,才想问她还愿不愿意回长安。
而且这两年里,柳婧怡受高毅照顾,两人细水长流,终是走到了一起。郗声去长安,必然带着高毅,柳婧怡自然也不会留在秀州,届时,整个秀州府与她相识之人便没几个了。
“你再让我想想。”阿易为难地说道。即便如此,长安于她而言却也是满是痛苦的地方。
乔言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便是,我亦是担心,两年前那伙销声匿迹的贼人……”
阿易看着乔言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当日,本该死在家庙之中,谁知醒来却在一架马车上,车上皆是被绑着的女子。听着外边贼人的对话,才知道那是伙人贩子,专拐绑一些年轻女子,送至江南销赃。
看着车上的女子一个一个的消失,阿易在车架路过东江时,找到机会逃出,但很快便被发现,无奈之下,只得跳入东江,索性被曲夫人所救。
后来她曾在姜景旭家对门见到过当时追赶她的人贩子从里边出来。
她将此事告知乔言后,乔言与郗声便道,绑架阿易的那伙人贩子与原本依附于顾阳盛的那伙人贩子哪怕不是同一伙人,也定有所关联。只是,顾阳盛出事后,这伙人便没了踪迹。
赵嬷嬷领着庆王来到花园中。
“说什么贼人呢!”庆王开口道。
阿易见到他,不由一愣,忙起身想要行李。
“不必多礼。”庆王忙伸手制止道,“没想到吧,在秀州见到本王!”
乔言转念问道:“可是阿列请王爷来的?”
庆王点了点头,似是抱怨道:“他对本王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早早知道了你出了孝期定是要去国子监的,便早早给我来了信,请我来一趟秀州,亲自接你。生怕他不在长安,有哪个不长眼的怠慢了你。”
“还没到长安呢,桓将军便已经考虑这么多了?”阿易笑道,她望向乔言,眼中带着些许调笑。
“可不是,这也幸亏本王清闲。”庆王打着扇子,优哉游哉道,“不过本王也是没想到,皇兄竟会答应。便是太太后娘娘,也让嘱咐我,让我好好把你接去长安。”
乔言愣了愣,也是,让庆王亲自来接她一个临川伯夫人,确实是纡尊降贵了。但若是太后所想,倒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