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太阳被墨色的云彩隐藏起来,凌厉的风穿梭着,压抑阴郁的阴天除了预兆大雨将至,也为接下来的山雨欲来渲染了凝重的气氛,奠定了悲情的感情基调。
卿月打着伞看着阴霾的天空,想起了很多年前写过的小学生作文,笑着吐槽,“高崇开英雄大会,都不找人看看星象吗?这明显是要下大雨了,逢重大活动必下雨的设定,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开运动会。”
卿月站在崖边,衣带当风的看着英雄大会会场,一副运筹帷幄,世外高人的模样,食尸鬼听不懂卿月的后半句话,只是一脸牙疼的看着装逼的卿月,“哎,孟婆,你脑子是不是有病,这也没个太阳,也没下雨,你打个伞干嘛呢?”
卿月用高深莫测的声音悠悠说道:“你不懂,阴天也有紫外线,要注意防晒。”
虽然没听懂,食尸鬼但也“嘶”的一声正要和卿月争辩,卿月突然把食指置于嘴前,示意他噤声,满天纸钱飘飞,卿月说道:“大戏要开场了。”
泰山派的弟子披麻戴孝来找说法,高崇出来义正辞严的解释,食尸鬼十分嗤之以鼻,“老子最受不了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打着替天行道、行侠仗义的旗号,实则干着背信弃义、伤天害理的坏事,还不如咱们鬼谷这些真正的恶人来的坦率爽快。”
卿月笑道:“真小人总比伪君子来的真实可爱一些,鬼谷的恶鬼们好歹都带着恶人的样子,让人防备着,而那些名门正派却假装好人,待你放下心防后,就背后捅你一刀,毕竟敌人是永远都没有背叛的机会的,人往往都是被自己信任的朋友、兄弟出卖。”
食尸鬼看着洞若观火,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的卿月,感觉十分好奇,他是仗着内力深厚,才能听见远处众人的对话,据他所知卿月是不会武功的,食尸鬼没克服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孟婆,你是咋听见他们说话的啊?”
卿月一本正经回道:“太远了,听不见,也看不清。”
食尸鬼:……
食尸鬼感觉他跟卿月站在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本以为能跟卿月干出点大事,果然卿月只是一个装腔作势的绣花枕头,要不是顾忌着温疯子和疯婆子,他真想一脚把卿月踹到崖底去……
隐藏在人群中,周子舒看着高崇四两拨千斤的化解了泰山派的危机,他不像温客行对高崇抱有偏见,他不认为高崇是个阴诡小人,在处理完泰山派的问题后,高崇已经中气十足地对各路英雄声讨鬼谷了,这豪气干云、轰轰烈烈的模样也可称得上是一代英雄了。
天下我傍,生杀予夺,可风光无两了,又怎么样呢?
周子舒师尊早逝,四季庄群龙无首,那担子就那么压在了他这大师兄的肩膀上,可大师兄又能有多大呢?那一年满打满算,他也不过才过十五,于是梁九霄就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慰藉,相依为命。
可裂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许是当年梁九霄第一次上京,见了那糜烂腌赞的争斗,见了那愈演愈烈的夺嫡,见了手足相残,见了那许许多多他那一心崇拜的大师兄亲手犯下的罪孽,栽赃,嫁祸,残害忠良,甚至逼死了他最爱的姑娘。
周子舒微微将眼皮垂下,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梁九霄质问过他的言语,一字一字,好多年了,他从未曾忘记过。
“你们又是为了什么?权势?皇位?荣华富贵?”
“你这样下去,没有好下场的,醒醒吧!”
“师兄,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杀人又何须偿命呢,这世间有的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周子舒自嘲似的一笑,心想,九霄啊,其实我们都错了。
卿月十分佩服温客行周子舒他们离着得有一里地还能看见听见会场的情况,她只能根据衣着打扮猜谁是谁,她对那些名门侠士争夺琉璃甲的丑陋嘴脸也不感兴趣,便没让食尸鬼给自己转播实况,毕竟她对这场英雄大会的结果再清楚不过了,像这种关键剧情,她怕自己忘了,这么多年都是要在入睡前回顾一遍的。
卿月看着龙孝坐着轮椅出场,龙孝临阵倒戈陷害高崇,高崇承诺打开武库后把秘籍分给众门派,又把张成岭介绍给众人,宣布张成岭将继任岳阳派,自己出家为僧,又将事态挽回。
卿月看着他们共用一把剑歃血为盟,十分嫌弃,这也太不卫生了吧,要是一个人有传染病,也不用攻打鬼谷了,直接全军覆没。在英雄大会因争夺阴阳册的归属乱作一团时,撒来漫天的纸钱,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把鬼谷犯下的所有恶事都归咎到高崇的指使上。
食尸鬼听完震惊道:“哎呀妈呀,这不无常鬼吗?别的老子不知道,就疯婆娘那性子能听正道狗的指使?”
卿月笑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栽赃陷害而已。”
食尸鬼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说道:“难怪你让疯婆娘转移了住处,高崇前几天突袭疯婆娘原来的宅院未果,估计是无常鬼跟了别的主子后出卖的。”
卿月没有回答,只是指指穿着里衣如同游魂走来的邓宽说道:“嘘,关键人物出场了。”
因为邓宽的出面指证,导致情势急转直下,高崇在天下英雄面前被爱徒指证害人,又眼看着他自杀,心痛悲愤交织,却百口莫辩,饶是在此之前多次化解危机,挽回颓势的高崇面对如此大厦将倾的局面也是独木难支。
那些武林正道也都图穷匕见,纷纷出手,场面一片混乱,食尸鬼见着血就兴奋,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问道:“孟婆,这帮名门正派都快打成狗了,咱们还不行动吗?”
卿月笑道:“不急不急,主角总是最后出场的。”
英雄大会现场已经变得人仰马翻、乌烟瘴气,周子舒现身欲把张成岭带走,却遭到赵敬的阻拦,在打倒赵敬之后,丐帮众人又上前围住他,黄鹤问道:“你是何人,若非高崇一派,我助你救出张小公子。”
经过仁义坊一事,周子舒本就不屑黄鹤这种奸诈小人,如今他又心怀叵测的凑上来推波助澜,我是何人?当年先帝在时,订下连环计策,横扫二皇子一伙,揪出一连串朝廷蛀虫的人是我,当年北方蛮族入侵中原,直捣京城时,死守程武门一步不退的人也是我。这大庆的江山如今从风雨飘摇千疮百孔中慢慢恢复,露出那么一点生气、叫你们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以至于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狗咬狗。
在那半人不鬼的十几年里,他心如铁石,不曾彷徨,也不曾失措,纵然青史不能留下他的名字,可这万里河山会铭记他的功业。周子舒嘴角微微提起,却更像是苦笑,然而他的目光扫过来,却如同划过说不出的冷光似的,那一瞬间,黄鹤的脚步瑟缩了一下,周子舒口中喝道:“我是你老子。”
黄鹤被周子舒噎了一下,吩咐手下冲上去动手,黄鹤趁周子舒被手下围攻分身乏术的时候,欲挟持张成岭,却被破风飞来的纸扇逼退,温客行飞身上台,忽略了迎上来一脸惊喜的张成岭,走到方才不欢而散的周子舒面前,深深的看着他,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食尸鬼看见突然出现的温客行,惊讶问道:“哎哎?这不谷主吗?他咋来了?他旁边那人是谁啊?”
卿月心里默默接道:是咱们谷主夫人……
温周二人带走张成岭,五湖碑被高山奴推倒,高崇杀死封晓峰和高山奴,高崇被众人围攻,岳阳派伤亡惨重,高崇已经是英雄末路,回天乏术,赵敬虚伪下跪假惺惺的为高崇求饶说情,一副哀哀戚戚的样子。
卿月看着假仁假义的赵敬,笑道:“这一跪,表面上是求情,实则是把这些罪名都捶死了。”
食尸鬼想不通的说:“你说他们这些人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不累吗?”
卿月说道:“他们非但不累,反而引以为傲,把玩弄人心、伤天害理作为向上爬的手段。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卿月看向食尸鬼,“好了,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了。”
食尸鬼兴奋的往掌心吐两口唾沫,摩拳擦掌的从腰间掏出两把菜刀,“太好了,孟婆你说吧,咋整?”
卿月失笑,“你还想打进那帮名门正派中间去吗,咱们不用动武,一会儿你把我说的话传过去就行。”
食尸鬼“嘿”的一声不乐意了,“感情老子这么深厚的内力是给你传话用的啊。”
卿月摊手说道:“我也没办法啊,艳鬼办事去了,薄情司其他人又不会武功,我总不能让主人帮我传话吧。”
食尸鬼很不服气,但出来的时候疯婆子说了,自己要是不听孟婆的话,她就剐了自己,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
高崇被千夫所指,走投无路,高崇掏出一个小布包摊在手掌上,赫然是三块琉璃甲,雨滴落在琉璃甲上,酝酿多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滂沱大雨可以冲刷掉地上的血迹,却冲刷不掉人心中的贪婪和恶意。
“我高崇被奸人所害,百口莫辩,今日高崇与五湖盟断绝关系,以此明志,这琉璃甲危害江湖,为绝后患,高某今日就毁了它!”在众人的惊诧和阻拦声中,高崇捏碎琉璃甲扔向空中,一头撞向五湖碑,顿时狂风大作,裹挟着五湖碑吹上了天。
英雄大会上的众人大惊失色,“龙卷风?”还只把五湖碑吹起来的龙卷风?
本欲撞碑自杀的高崇一脸懵逼……
这时空中传来一道大碴子口音浓重的男声,“哎我说,高盟主啊,这死可是世上最简单的事,你搁这儿一头撞死倒是轰轰烈烈了,就不管你家闺女儿了?她刚才被桃红绿柳那两个老妖怪劫走了,你这给人当爹的咋这么不负责任呢?”
被风刮走的五湖碑“咣”的一声落在地上,在不远处看着的温周二人皆是心头一动,卿月也过来掺一脚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高崇喊道:“你是何人?用的什么妖术?”
浑厚粗犷的男声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鬼谷十大恶鬼之首,孟婆是也!”
英雄大会上的众人死一般的寂静了一会儿后,开始小声讨论,“不是说鬼谷的孟婆是个绝色佳人吗?”
“是啊是啊,据说还跟鬼主有一腿,这听声音估计是个大胡子糙汉,这鬼主口味挺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