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妙真一笑,伸手挑了挑灯芯,半身影子映入墙上。她轻声道:“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她们既不想得罪别人,又想暗示我,是有人在中间使绊子吧。”
宫中的人都是人精,便是她落魄,又怎会轻易得罪。只不过杨氏姐妹的面子也要顾及,于是便意思意思罢了。
身处宫墙之中,人情冷暖也是修行。她凝眸看着灯芯燃烧晃动,不知何时起,槛窗外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
大雪一下就是四五日,一日李妙真早起去开山门的时候,意外地在门口发现两个大大的包裹。
打开一瞧,里面是好多胡饼,还有煮熟的羊肉。
山门前的脚印很浅,包裹也已经凉了,看样已经送来很久了。
李妙真也不知这是谁送的,难道是新平公主?可偷偷摸摸来送,又不像她的作风。李妙真掐算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
她只好先将包裹捡了回去,暂时没有动,翌日夜里派了小梨在外面蹲守。小梨是只猞猁,本就是雪地里的动物,它不怕冷。
如此蹲守了几日,终于抓到了胡饼羊肉案的嫌疑人。
别看小梨的个头小,可抓起人来是一只好猞猁。小梨粗暴地揪住那人的发髻,发出嘶吼声。
李妙真在梦里被惊醒,披上斗篷就奔出来了。她抬头一望,此时正是黎明时分,寒风彻骨的凉。
“哎呀,小梨快松开!”她没料到小梨那么卖力的抓人,怎么说也是来送东西的呢。对方见她出来,用袖子遮住脸。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李妙真认出他来。她仔细一瞧,惊讶道:“苏发?”
小梨收住手,苏发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尴尬道:“公主。”
漫漫大雪自空中纷纷扬扬飘落,左右都无人。李妙真看山门口还摆着两个大包裹,跟之前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很吃惊。
苏发低着头道:“听姨母们说,公主在这里受尽了苦楚……”
“所以?”她看着包裹,又看了看苏发。
他慌忙解释:“这是诸位姨母托我送来的,并不是我……”可他越解释,却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李妙真不太相信,但没有追问。她更困惑的是另一点:“那你如何能随意出入太极宫?”纵然大唐开放,但不至于开放后宫呀!即便苏发是真阳公主的继子,那也是个外人。
小梨转悠到李妙真的脚下蹲住,一人一猞猁齐刷刷瞧着他。苏发红了脸,连连摆手:“公主收下便是,何必、何必问这么多!”
他说完就往回跑,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李妙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捡起包裹,心道只能等雪停出宫,跟他当面说清楚。她现在过得并没有那么惨,大概是丰衣足食的小康水平。
不过,这热腾腾的胡饼和熟羊肉,确实闻着香味扑鼻,在这凛冬中增添不少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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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天宝十载快到头了。
年关将至,李妙真正在殿内制作桃符,安仁殿的宫人来讨要竹子。宫人临走前,对她笑道:“公主不出去看看吗?岁末,各国的使臣都来太极宫道贺了,各种人都有,看着有趣极了!”
她笑道:“今年有什么看头吗?”
“今年西域诸国的使臣,带着歌舞伎在朱明门前觐见陛下,等着给陛下献舞呢!”
李妙真很喜欢看人跳舞,于是做完桃符后,换了一身月白色圆领袍,扮做少年郎的模样溜了出去。一般这种时候,宫中的杂人都很多,谁也不会留意到她。
今日天气大晴,皇帝也驾临朱明门,在城楼上接受各国使臣的觐见。各国觐见完,会在露天下来一段歌舞,这些人发色瞳色奇异,用李妙真的话来说,就是一群白种人。
她站在人群里看歌舞,却不知有人在朱明门下,静静仰望着她。
……
那是个扮成舞姬的女人,也是个高挑长腿、又婀娜多姿的女人。她将一头赤红色的长发编成长辫,用又大又亮的珍珠点缀,脸前蒙着细细的网纱。她的眼睛是天蓝色的,一颦一笑,都是勾人心魄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