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真托腮看着小火苗,直到药香味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宫人将药汁倒入瓷碗中,跟随李妙真步入安仁殿的寝殿中。一道道帷幔后,久病缠身的薛才人仍旧沉浸在往事当中:“想当年,陛下可喜欢、喜欢我身上的香味儿了……”她躺在榻上,说一句话,歇一口气。
薛才人年近花甲,发鬓花白,整个人干瘦的厉害,像是一朵枯萎的梨花。李妙真见怪不怪地坐在胡床上,摆了摆手,吩咐宫人给薛才人喂药。
安仁殿内烧起木炭后就暖和多了,难怪薛才人今天话多。薛才人喝着药,瞥了她一眼,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虫娘,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怕染上了病气么?”
虫娘是她的小名,也是皇帝对这个女儿唯一的赐予。李妙真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听惯了也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你脾气不好,我怕气着你。”
“我可是从小把你养大啊……”薛才人碎碎念叨:“把你从兴庆宫抱来,一点点喂大……”
李妙真在心里腹议,哪里是一点点喂大啊,她刚刚穿越来的时候估计还不到一岁,薛才人就喂她吃烧鸡。
“我慢慢教你走路……”
李妙真再次腹议,她记得两岁的时候,薛才人把她放到墙头,说让她体验一下起飞的感觉。刚刚学会走路就学起飞,真是太妙了。
“我教你启蒙识字……”
是的,薛才人曾经高兴地教她背诗:“鹅鹅鹅,铜锅炖大鹅……”
……
若说薛才人对她不好吧,也不对。薛才人这个老奶奶有点人格分裂,时而亢奋时而怨艾,李妙真已经习惯了。
看着薛才人喝完了药,李妙真便从胡床上滑了下来,晃悠悠走出了寝殿。殿外红梅开得正好,再过俩月,满殿都是梨花的清香。
她没事做就想喊宫人堆个雪人,谁料宫人听到雪人就一个哆嗦,赶紧摆手:“公主还没听说吗?现在三大内里,都不让堆雪人哩!”
“堆个雪人怎么啦?”她奶声奶气地质疑。
宫人知道公主虽然小,但是素来老成稳重,因此悄声道:“听说承香殿那边,有个宫人殁了,都说是雪里的鬼怪做的哩!”
李妙真从小听了三大内无数的鬼故事,对此不以为然:“为什么是雪里的鬼怪?”
宫人夸张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听说她的脖子被割断了,地上除了雪,只有一滩水。他们说,是雪里的鬼怪用冰片割断了脖子,所以没有任何兵器。还有承香殿,曾经啊,是贞顺皇后住过的地方……”
贞顺皇后就是武惠妃,李妙真穿越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她虽然历史学的一般般,但也记得武惠妃的儿媳妇就是天宝年间著名的宠妃杨玉环。
从她隐约听到的八卦来看,杨玉环已经进宫了,现在还没有正式被封妃,宫中的人都称她为太真娘子。
“和贞顺皇后有什么关系吗?”
宫人不敢多说,言多必失。她忙笑着转移了话题,摇头道:“奴婢也就随口一说……对了,”她倒也关心李妙真,叮嘱道:“如今才人身体不好,宫中又多事,公主多多小心。”
李妙真点了点头,不过到了半夜,她还是趁着众人熟睡,悄咪咪出去了。毕竟,她还答应了猫三郎一件事儿。
鉴于白大郎已经累瘫了,因此李妙真带着白二郎出行。鹅拉雪橇呼啦一下往前冲,在漫漫深夜里,李妙真一双蓝眸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清晰地看清了深夜里的每一处景象。
寒风中夹杂着几粒雪花,漫无目的飞舞。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一道旋风从她身后的甘露门刮起,飞舞至半空中。无数片雪花被卷入风中,隐约汇聚成一个女人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