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走得分外艰难,却用尽了十二万分的柔情,轻声道:“不必担心,我再不会抛下你,以我的性命起誓。”
小妖怪捧着碗呆住,这简短的话语简直在她几乎为负的人情世故上跳舞。好不容易,才从剑的叽哩哇啦中搞明白:“不是哇,你误会啦。”
剑说,它真的不想眼睁睁注视主人的翘臀。
——它在挣扎,挣扎得很用力。
但西门吹雪握得更紧,任何有灵之物都无法彻底违背自己的拥有者,或许是造物主的铁律。
余碗碗默默看着他们越走越远。
她心虚了,她放弃了,她背叛了自己的伙伴。
只来得及在灰衣剑客再度钻入密林前,因想起了甚么而大声疾呼,震天响的大嗓门惊起鸟雀四飞:
“——阿牛哥,你的草纸够吗?”
这是非常合理的怀疑,毕竟车烂了。
闻言,剑神缓缓侧首。
他吐出了一个单字,G发音的。
余碗碗竖起耳朵都没有听清。
她稍加思索,觉得那个字可能是“淦”。
显然,他等不及要去解决五谷轮回的人生大事,作为妖怪,她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但知道这是等不了的——所以,她是他唯一的希望!
思及此处,善解人意的小妖怪原地升天。
*
小饭馆请走了其他客人,清净无比。
移花宫历来喜欢包场,这个铺张的毛病从无缺公子初入江湖时就有。倒不是他刻意铺陈喜爱张扬,只是自来如此,宫女们自然妥帖侍奉,吹毛求呲。
当时就被铁姑娘暗暗腹诽过。
碍于萍水相逢还是被救的那个,不好讲。
而现在,成了花夫人的铁姑娘拉住身侧人的衣袖,抿唇道:“如今这里是花七公子家的产业,掌柜的必不肯收钱,我们清场,岂不是还影响人家生意?”
“掌柜的自作主张,而我默认了。”白衣公子执起瓷勺,舀了口八宝饭到心上人唇边,温声道:“当日花家快了半步,移花宫不好相争,否则也不必如此麻烦了……”
故地重游,他怎会愿意有外人打扰。
“‘小苏州’可是老牌子了,江南花家慧眼如炬,我们作为朋友,多有口福呀。”紫衣少女弯唇,张口将自己最喜爱的甜食咽下,慢慢地咀嚼。
花无缺还想投喂,但心上人偏头躲过,还投来嗔怪的一眼:“我又不是没长手。”说是那么说,但她夺过勺子后,却伸至对方面前:“尝尝,是不是比从前更可口?”
明知他不喜甜食,铁心兰自然是故意的。
白衣公子微微牵起唇角,很听话地启唇。
新婚夫妻正是蜜里调油,却听楼下传来些奇异声响,似是那待客殷勤的掌柜同人起了争执。
铁姑娘嫁了人也并未持重些,反而愈加爱凑热闹,当下便要去瞧。花无缺自然随得她去,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他喜欢妻子杏眸中鲜活明媚的光彩。
若全是因他而生出,那就再好不过。
“是花满楼同意我来的,找的就是‘小苏州’,没错鸭。”红黄色衣衫的小姑娘仰起脖子,瞪着掌柜和小厮:“他答应我可以来,不能说话不算话。”
这处分店的掌柜是个中年的富态胖子。
天还不算热,他却急得出了一身汗。
可不是要命了么,边上的宫女们各个冷脸。
余光瞥见两位贵客都循声而来,更紧张得声音发虚,色厉内荏道:“小丫头,这可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你若穷得吃不起饭,我主家每月都施善粥,莫在这里碍眼!”
他倒没坏心,只是确信对方是骗子。
前段时间,自家七少爷是交代过留意一个头上顶碗的小姑娘,脸上带着大块的斑斓胎记。
这丫头脸上白白净净,什么也没有哇!
自打移花宫换了新主,虽说江湖上不再人人闻风而逃,但他还是心慌啊,腿肚子都打颤。赶这丫头走,那简直是为她好。
“谁没钱了?我有钱的!”余碗碗气咻咻地将头上的碗拿下来,给他看了眼——掌柜的看见块很小的碎银子,一闪而过后便被女孩子重新藏起。
“……”顶多要碗八宝饭和千层糕。
他们可是百年老店全新开业,行业巨鳄!
掌柜的思维发散刹那,立即回归。
当务之急是把这莫名其妙的丫头赶走,否则纵移花宫上下未生恼意,七少爷也要责怪他们招待不周。
正要吩咐小厮们将她提溜出去,那紫衣丽人却已开口,好奇问道:“你真是花满楼的朋友?”白衣公子缓步跟在她身侧,含笑不语。
余碗碗认出自己曾吃了他俩的满嘴狗粮,点头,扁着嘴委屈巴巴:“我还留了只碗给他呢。”多大方,她顶顶宝贝的碗哦,现在居然不认账。
铁心兰同花无缺对视了一眼。
心有灵犀,自然察觉对方眸中深意。
“你……可是饿了?”顿了顿,紫衣少女柔声道:“我们点的菜还未吃几口,若不嫌弃,一起来尝尝罢。”
小妖怪对每个愿意请自己吃东西的人都抱有极大的好感,唯独剑神除外。她舔了舔唇瓣,有点儿馋,却很坚定地拒绝:“我得先拿点厕纸回去。”
其实她原只想拿这十万火急的东西。
但到了地方又觉得,不带点吃的好像就亏了。她既不愿吃苦,更不肯吃亏。
白衣人微微蹙眉:“为何要……此物?”
谪仙般的无缺公子,仿佛沾唇都嫌不雅。
余碗碗沉声道:“西门吹牛,在等我!”
好严肃好郑重,稚嫩肩膀似背负千钧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