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怪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她瞪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差点把碗怼到他的鼻尖:“你休想跨入这间房一步!”不管对方是不是来抢龙小云的,坚决捍卫猪仔清白。
陆小凤于是又懂了。
他有个好朋友司空摘星,盗仙,人称“偷王之王”。而现在,他正在朝着“懂王之王”发展,断定余碗碗是在暗示自己一定要进房里。
他面上不露声色,甚至微微侧过头似要答什么话;脚尖却朝着反方向一动,眼看就要旋身而入……被一条手臂给拦下了。
“陆小凤?”着蓝衣服的盗帅注视穿红披风的四条眉毛,唇角漾起略带古怪的笑意:“别来无恙。”
陆小凤本可以轻松地避开这一拦,但他只是抖了抖眉毛,真就站住没动:“哦?你认识我?”
“一面之缘……”楚留香眼睑低垂,想着对方并未见过自己真容,和声道:“去岁绣玉谷中,花公子与铁姑娘大婚。”
陆小凤眼中掠过狐疑之色:“移花宫大宴宾客,满江湖有点名声又胆大的都去了……不知,阁下是?”他心中隐约有些猜测,却觉匪夷所思。
“在下易了容,携妹同去讨了杯喜酒,贺礼乃是一颗蜜黄色的猫眼石。”楚留香不好直言身份,但想来对方不至于如此健忘。
“你、您莫非是……”陆小凤惊诧不已,竟用上了敬语,然后他做了一件令盗帅有丝尴尬的事情。
他缓缓凑近,猛吸了一口。
“……”楚留香意识到对方在做什么了。
果然,陆小凤冷嗤道:“不,你不可能是他。”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真的是他。”
陆小凤呵呵哒:“你身上,没内味儿。”
——盗帅感觉受到了冒犯,但他不说。
谁每天冲茅厕打下手还能满身郁金香味儿?!
余碗碗站在僵持的一红一蓝中央,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但是她强势地靠自己的小身板儿挤了进去,可谓强势插足。
顿了顿,小妖怪揪起陆小凤的红披风,伸长脖子问他:“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移花宫’?”没等回答又扯着楚留香的袖口,飞快地扭头:“你刚刚说谁成亲了?”
两人都有些不明就里。
见她月牙眼亮晶晶的,楚留香颌首道:“新郎官是花无缺,新娘子唤作铁心兰。移花宫乃武林圣地,头回办婚宴接待外客,江湖怕是要津津乐道许多年。”
“呼,呜……”余碗碗开始深呼吸,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瞳孔涣散,好像下一刻就要抽过去。
“怎么,你认识他们两个?”见了这副模样,陆小凤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又不着痕迹地警惕着对面蓝衣人举止,若见势不对恐有场恶战。
小妖怪呲牙咧嘴,瓷白细牙上下磕磨,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古怪声音,语声像是恶狠狠地要撕下谁一块肉:“小仙女……她还活着吗?”
“你还认识小仙女?!”陆小凤四条眉毛抖了抖,略有些茫然,疑惑道:“她自然好好的,江小鱼——天下第一聪明人可是她的未婚夫婿,前几日他俩还在江南游玩呢,怎会不好?”
余碗碗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但当然没有,妖怪是不会轻易哭出来的。
她只是拿陆小凤的红披风擦了擦鼻涕罢了。
陆小凤想阻止,但小妖怪动作太快,他又想谴责一下,被她亢奋无比的眼神震慑到,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余碗碗抿紧唇瓣,仿佛在下什么决心。
该怎么形容这种目光呢?
就像在沙漠濒死的人,忽然见到绿洲。
他现在只希望那并非海市蜃楼。
否则这只小鸭头,怕是要发疯的。
少顷,楚留香眉心微蹙,薄唇轻启。
正欲询问,屋内传来响动,郭大路半拖半拉着披了身寝衣的龙小云出来了。洗澡就像脱了层皮,现在的少年如死狗一般的麻木,好似已不会走路。
但经过余碗碗身边时,他还是声泪俱下地控诉:“为什么洗澡水里都要放你那破花瓣,为什么?!”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
陆小凤没来得及问哪怕一个字,眼睁睁看着这陌生少年从死狗化为脱兔,冲向不远处标着“茅厕”二字的豪华草屋。
郭大路单手做喇叭状,怒喝道:“逆子,为娘刚冲干净茅房,再敢弄脏弄臭,自个儿洗去!”他方才过足了为人父母的瘾,甚是舒爽。
“……?”陆小凤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这里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
四条眉毛默默注视着对面的蓝衣人。
顿了顿,眼角瞟了瞟那高个大眼怎么瞧都是位纯男青年的郭大路,她好似完全不关心有陌生人来此,叉着腰走向茅厕外教子。
陆小凤拿手指隔空点自己的太阳穴。
他是想问对面,那位仁兄脑子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