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做的是噩梦。”杀生丸想起她刚醒来时的模样,不经意间道。
纱织长叹一声:“确实算得上噩梦吧,梦里原本是晴空万里,忽然就天崩地裂,我最近总是做相似的梦。”
她很苦恼也很奇怪,总是做这种梦的原因让她忍不住想挖掘,即便每次梦里见到的都是不一样的美景,可不论景色再怎么怡人,最后都会瞬间成为废墟。
让她觉得诡异的不仅仅是梦的内容重合度高,而是每次做梦都让她有种身临其境的后怕。
“到了。”
纱织低着头,思绪像是打了结,乱成一团。
走在前面的杀生丸突然止步,纱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反应过来,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
纱织揉着发痛的额头退后几步,“什么?”
杀生丸回头看她,侧过身,使得她的视线豁然开朗,纱织本能的顺着光源处望去,不远处便是刚刚在山上眺望的人类村庄。
本来以为这个时间点了,就算还有人家点着灯,村庄里也该很安静才对,但纱织是犬科动物,听力也是极佳,大概是从村庄内部传来的喧闹声,在她耳里也被放大了无数倍。
纱织心里闪过一丝犹豫,却见杀生丸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纱织也顾不上冒然闯入人类的村庄礼貌不礼貌了,也跟着进去。
俩人顺着传来的声音不断靠近声源处。
终于,隔着几处房屋,远远地看见几束明亮的火焰在黑暗中晃动。
举着火把的成年男子们聚拢在一起,衣着简朴,不出意外都是村子里的村民。
她又停下来思虑要不要上前一探究竟,既觉得管闲事不好又听着不断传来的骂骂咧咧,良心上过意不去。
心下犯难的同时,她又偷睨了一眼杀生丸。
每次在她犹豫不决时,杀生丸总是先行一步,像是特地帮她做决定一样。
杀生丸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他那身白色和服上绘制的红色六角梅花纹在黯淡的光线下显得阴郁,脚步声慢慢远去,身后的人依旧傻站在原地。
他倏地驻足,偏头,“你不去看?”
一副你明明很想一探究竟还杵在原地想东想西的眼神。
纱织:“……”
树林荫翳,乌鸦盘踞枝头彻底融于夜色,哇呜哇呜的粗劣嘶哑声在整个空旷树林里激荡着。
“竟敢偷鱼池里的鱼!”
“看你无依无靠很可怜,我们才把你养在村子里的。”
“下次再敢偷就打死你!”紧接着一道清脆的拍击声响起。
几个成年男性围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拳打脚踢,恶毒的咒骂一声接着一声。
杀生丸站在原地不动,神情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暴行,无动于衷。
半晌后,杀生丸对她说:“就是她。”
“诶————?!”纱织一惊,此时人群中的小孩被男人狠狠甩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奄奄一息的惨状总算解了他们的心头恨,他们才陆陆续续离开,全程都没有注意到村里了闯入了两位不速之客。
纱织冲上前扶着小女孩坐起。
“疼吗?”纱织心一紧,小心翼翼地摸了下小孩被打的那边侧脸。
年龄很小,个子比月牙还小,按照人类的平均年龄推断也不过七八岁。
或许是纱织真的在月牙身上找到了做母亲的感情,此刻竟对着一个年纪更小的孩子母爱泛滥起来了。
小孩瑟缩了一下,而后张了张嘴努力想表达出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音节。
纱织稍愣,迟疑道:“你不会说话?”
小孩点头。
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看了我见犹怜。
纱织抓着她宽大下垂的衣袖,便往小孩脸上抹去,优质的面料触感极佳。
她尽量避开挨打的那部分,动作温柔地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污秽。
“谢谢你送来的食物,”纱织耐着性子,眉眼间不自觉流露祥和的神态,温和道:“不过,偷东西是不对的,下次不可以了哦。”
小孩一眨不眨地盯着纱织看,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熠熠生辉,而后她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笑得咧开了嘴。
大抵是在刚在那顿挨打中掉了一颗门牙,她的笑容有些滑稽。
“我会报答你的。”纱织压低声线,向她承诺,“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一定要记得捏碎它。”
她递过去一块在黑夜中仍旧闪烁着明亮红光的玉石。
“刚才那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杀生丸开口询问,即便他从一开始就有这点好奇心理。
纱织解释道:“是用我的血液凝固而成的红玉,只要捏碎了它,我就能感应到那孩子的位置。”
“这就是你的报答方式?”
“她帮过我们一次,我保她一命。”纱织不卑不亢的语气道,“我觉得这够了。”
只不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这辈子都用不上这个了。
俩人又回到了原来的落脚处。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两人皆对彼此的身份释怀了很多,不再是一开始那井水不犯河水的架势。
夜深人静的时候,纱织变回原形蜷缩成一团在树下。杀生丸保持着原先的坐姿,阖上眼打盹,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纱织侧了个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冷不丁喊了声:“杀生丸。”
杀生丸从喉间闷出一个字来,“嗯。”
她像是用气音在说话,有些虚:“你还没睡吗?”
杀生丸讥讽道:“不然你以为是谁在应你?”
纱织“…………”
能把天直接聊死也是没谁了。
纱织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忍不住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要是她早点劝住杀生丸,或许可能就不会发生到这个地步。
所有事情都始于铁碎牙。
半晌,她试探着道:“我们谈谈行吗?”
回答她的依旧是一个嗯字,几乎是话音刚落便应了声。
“你那么执着铁碎牙,更多的还是为了得到你父亲的认可吧。”
杀生丸缄默,即便如此纱织也知道他在听,继续道:“可是你想过没,你那么想要得到认可,但你父亲偏偏把铁碎牙给了犬夜叉,难道这就能否认你的能力吗?”
她并不觉得一个在一百年后便创建了属于自己的帝国的大妖怪需要这么看重一把象征着认可的刀。
“即便你杀了犬夜叉,把铁碎牙抢过来了,你也只是活在你父亲的阴影里。”
“其实,你甚至可以超越你的父亲,根本不需要铁碎牙。”
说了这么多,尽管言语间冒犯了他的父亲,但纱织的本意还是想让他放下对铁碎牙的执着。
杀生丸再没回应过,气氛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宁静。
纱织无奈地抖了抖耳朵,又往绒毛里钻得更深,便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后,杀生丸才略微偏头,就着夜色久久注视熟睡的纱织。
她小小的身子频率有序的上下起伏着,大概是真的睡死过去了,竟开始打起了呼噜。
————她是真的完完全全放下了戒备。
不知怎么的,杀生丸心头一热,手伸向腰间握住剑柄,抽出那把从未出过鞘却也一直带在身边的天生牙。
天生牙一点都不像铁碎牙那般破旧,剑身晶莹剔透,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剑光。
杀生丸第一次开始怀疑这把刀的来历。
————父亲,您给我天生牙究竟是什么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