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宫廷提琴师与钢琴家庭教师与未来的音乐大师

伊秋端着一杯加了鲜奶的咖啡，悠闲地坐在窗前。

大窗外的阳光正好，将她整个人都提亮了不少。明朗的天气加上香醇的热饮，身上由外而内的暖，都令她的心情无比明媚。

当然，这和近来贝多芬的教学进度也息息相关。

虽说599并不是多难的曲目，拿来做正式入门最为适合——尤其是对小贝多芬这种半只脚已经迈进门槛，只差正规训练将他领上正确道路的孩子来说，这集练习曲可以短时间内令他建立科学练琴的意识。比起先前约翰随意丢给男孩的曲子，这堆被他称之为“无聊、枯燥的旋律”的东西，确实有着事半功倍之效。

但伊秋还是被贝多芬的“学习速度”惊讶到了。

虽然钢琴为业的人不以等级来论水平高低，一本599——在后世国内也就撑死业余3级的水准，小狮子只花了两周全部吃透——还是她压进度后的结果。

不愧是未来车尔尼先生的老师。

就算是幼年期的贝多芬，也有着令人惊叹的能力。

即使一开始也没想拿这套练习曲卡住小贝多芬多长时间，伊秋也不得不为他的优秀献上掌声：小狮子读谱和乐感真的无可挑剔。

他读谱太快了，就算599的谱算不上特别难，但考虑到他的年纪，几乎每次给他新曲谱刚一到手他都能直接不出错视奏。他很擅长找寻规律，弹过一些曲目后，会把锻炼相似能力的曲子集中到一起直接解决掉。曲子的处理，根本用不上强调，他听过一次示范后，就能把轻重缓急记个七七八八……

再加上原先就对钢琴这样乐器很熟络，车尔尼先生设下的第一关，眨眼间就被他跨过了。

这么省心的学生，就算会降低教学的成就感，伊秋还是由衷地感到快乐。

不管是小家伙被这堆“无聊音符”骚扰得想塞住耳朵的样子，还是他憋着一股劲想要逃离苦海的样子，或者是濒临炸毛的边缘却又老老实实完成课业的样子……都给她无聊的游戏时光添上了不少乐趣。

尤其看到他对599最后一首青睐有加，特意拖慢进度攻克掉它后得意洋洋的脸，在伊秋波澜不惊地掏出299后，整张可爱的脸上演变出石化、龟裂、风华、灰飞更迭的画面，令她心里的一群海狮就地热烈鼓掌。

没有什么能比“迫害”小狮子成长更令人开心的了。

如果有，那就两次。

伊秋愉快地用原速给小贝多芬示范一次299后，看他自信地也想这样演奏，结果第一句就手指打结，愣了半天后一副想要疯狂砸琴的表情，海狮的马戏表演又开始了。

她淡然地拍拍他的肩，温和地告诉他慢慢练，锻炼好手指力度和灵活度后，他也会有挑战原速的一天。把钢琴让给未来的大师，她翩然在沙发落座，看着他又一次打起精神和钢琴开始死磕，拍拍裙摆，深藏功与名。

果然，省略849直接上299是件正确的事。

……

咖啡见底，伊秋嘴角的笑无法藏匿。

太阳晒得她有些困顿，她看了看时间——离钢琴课开始还有好几个钟头，遂决定去小睡一会。

说来很有意思，路易斯很早就试探过她，能不能带一个“好朋友”过来陪他上次钢琴课。

她答应了，貌似就定在今天？

放下瓷杯的伊秋伸了个懒腰，突然对下午的会面期待了起来。

刚好，送给小狮子进阶299的礼物，今天也能亲手给他了。

*

伊秋正要推开音乐室的门扉时，听到了里面轻快的钢琴声。

小家伙看来最近下了苦功夫，已经可以这么快了——音色保持着干净整洁，绝没有因提速而失去准确度，也没有含糊黏连一片。起势果断而干脆，演奏轻盈而欢快，终止音辉煌而热烈。

已经对小贝多芬的钢琴演奏算得上熟悉的伊秋发现，男孩子今天的心情非常愉悦。

不，不止是愉悦，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期待——有点像……等待着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成功，期待看到被捉弄人无奈却不会生气的小捣蛋鬼？

伊秋眉毛一挑，左手捻着几张乐谱拖住右手手肘，指尖在下颌摩挲，严重满是意味深长。

怎么感觉，里面的小家伙今天是有备而来……特意约了人过来，目标难道是我？

哎呦，小狮子这是被压迫剥削后，要掀起无产阶级革.命吗？爪子厉害了喂——

惊喜的笑意自嘴角流露，伊秋一点不在怕的，反而无比期待着会面。

她的手再次扶上门把，刚要用力推开，钢琴声便戛然而止，一个清朗的男声从细密的门缝里传来。

她下意识停下了动作。

“路易斯，别弹了——你的手还好吗？”青年关切地问着话，感情真挚无比，“这首曲子，你已经用了三个速度演奏了，一次比一次快——你还小，不要逞强！”

“可是……这是老师期待的啊……”男孩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解释中隐隐藏着委屈，“我……没有逞强……”

哎哟，路易斯这演技，是连夜买空了整个波恩的茶叶了吗？

伊秋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老师期待的？他把你当什么了——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你还是个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亲爱的路易斯，我们不可能一天就走到罗马，不是每个人的期待都要你这样做——那和你……又有什么区别？”

“……老师说，这是我可以做到的事呀。做不到的话，老师会觉得我是个笨小孩的。”

路易斯，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我们理论理论，到底是谁在死磕提到原速啊？我明明给你讲过慢慢练到能快速流利弹奏就好了。开课这么久，我有嫌弃过你笨吗？你算不清楚数学作业习题时，我都没有放弃你好么！

伊秋的笑容僵在嘴角，握着门把的手指渐渐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