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文闻言,这才从他的画纸里抬起头,瞥了眼天色,立刻收拾好身旁一切工具,又走过来帮助艾薇把野餐垫等东西收好。
然而天公不作美,在他们才跨上马鞍的下一秒,“哗啦啦”,雷声大作,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劈头盖脸浇了艾薇一身。
凯文骑术明显比她更好,马位始终在她前面,忽然转过马头向她走来,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解下披在她的头顶,不冷不淡说了一句:“莫宁顿伯爵小姐如果不想感冒的话,速度尽量快一点吧。”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点怀疑面前的青年是不是被夺舍了。
见艾薇用质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轻笑一声撇开视线,手执的银鞭拍了把她的马屁股,顿时这匹白色的纯种马撒开蹄子迅速往前奔去。
下马后两人近乎是在雨里奔跑着进了大门,在台阶前不约而同停下,凯文朝楼上唤了一声“索菲亚!”
早有准备的女仆连忙跑下来,在看到浑身湿透的艾薇后吃了一惊,把她迎上楼去换衣服。
“我的上帝!你们怎么会淋成这副样子。”她同情地摇头,“照我说,英格兰这阴晴不定的天气就该随身带雨衣备着,还好公爵老爷有事出远门,不然看见你们的模样必然要大骂一通。”
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异地大叫:“哎,这不是……这不是凯文少爷的大衣吗?”
艾薇无语地捂住被高音震破的耳膜,看着她把这条卡其色的天丝混纺风衣小心翼翼脱下来,捧在手上再次发出感叹:“我还以为凯文少爷有厌女症呢,没想到是我误会了。”
“你没误会,这并不能排除他没有相关症状。”
“可是他从来不会这么关心任何一个女孩子啊,我曾亲眼看到舞会上多少贵族小姐想接近他,都被他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的。”
索菲亚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挤了挤眼睛,身体靠近她,附在耳边小声说:“你认识托利家的大女儿瑟尔曼小姐吗?”
“有所耳闻,她的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大臣。”
“她可是以娇纵任性出名的,上回可是费尽心机要来邀请凯文少爷跳一支华尔兹,可他一点面子也不给,居然说瑟尔曼小姐最好还是多练习舞技,当众摔倒可不是托利老爷愿意看到的景象。那天瑟尔曼小姐气得一晚都没有和朋友说过一句话,就一直愤愤不平地瞪着我家少爷,照理说那样娇滴滴一个高贵的姑娘,任谁都不会不答应吧,可凯文少爷偏偏就是那个万里挑一的例外。”
“他这叫情商低。”艾薇推了推自己的脸颊,“我说真话,要不是他的家世和这张不错的皮相,就凭他的性格,早就被挂在小报里被大肆抨击了。”
“可他是个顶顶有钱的单身汉呢,相貌又这般英俊,就算再傲慢无礼,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凭什么?”
“就凭他是克拉伦斯公爵唯一的继承人。”
艾薇几乎要从鼻子里呵出气来,唯地位论、金钱至上论果然是所有时代的主流,在这个社会更甚。
她不愿再听索菲亚对凯文的盲目崇拜,抹了把被雨水打湿的脸:“那你先把你偶像的衣服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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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回大衣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她估摸着凯文这种习惯于伦敦市中心繁华生活的少爷应该没睡,便摸黑把衣服还回去。
轻轻敲敲门。
“谁?”
“是我,艾薇。”
“请进。”她拉开房门,看见他正伏案在书上写着什么,戴一副金丝吊链坠着的单边眼镜,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姿态慵懒如猫。
他穿一件白色丝绸缎睡衣,用腰带松松垮垮地打了个结,露出白皙到能看出骨骼的小臂。应该是刚洗过澡,栗色的发丝湿漉漉地沾湿了脸颊与额角,水滴还径直沿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淌。
听见她的开门声连头也不抬,随口问了声:“莫宁顿伯爵小姐有何贵干吗?”
她扬了扬手里的大衣:“我是来还你衣服的。”
趁此机会,她偷偷环视了一圈周围。
他的房间干净整洁,低调得完全不像一个贵族的作风。然而又处处透出沉淀的厚重感,就像古铜色的黄杨木雕琢的沙发,以及金丝楠木构筑的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