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动身的行李,箱子不大,除了换洗衣服和必要的随身物品,只够装一点点想要带走的东西。
在反复犹豫和思考下,他选择把存放着凯瑟琳几根头发的钱包,和妹妹送给他的小玩意塞了进去。
她告诉他这叫钥匙扣,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什么要在钥匙上挂东西,但还是把那个粉红色的毛绒球郑重地用小布袋装好,和他心上人的秀发一同放进箱子里。
手头并没有什么积蓄,即使打开专门存钱的抽屉,稀稀落落的只有几个子儿。
他把它们全部抖出来,“哐当哐当”的响声清脆而尖锐,数着这些为数不多的先令,一股忧愁顿时又袭上心头。
要是能把小提琴带上就好了。
他郁闷地想。
突然,墙角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不像是老鼠发出的声音,甚至还不小心将书架上的羽毛笔拂落在地,飘在地上后一动不动了。
他叹口气:“出来吧。”
艾薇应声从窗帘后走出,看着他唤了声:“哥哥。”
“你坐下喝杯水压压惊吧。”亚瑟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把椅子拖近她并示意妹妹坐下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定让你吓坏了。”
“我很好,只是有事情想问你。”
“我已经猜到了你要问什么,那时你还在上寄宿学校,我想你应该什么事都不知道,母亲也不会想让你知晓就里。”
“所以你告诉我,西尔维娅和弗雷德里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漂亮的蓝眼睛直视着亚瑟同样澄澈的眸子,令后者无法躲避她的追问。
“你也猜到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并非是如母亲和瑞秋所说的那样,否则我想你也不会特意过来问我。”
艾薇垂眉:“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关于我亲姐姐的真相。”
“好吧。”亚瑟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看入她的眼,“当年西尔维娅并不是被强逼着嫁了过去,一切都出于她的自愿。而且现在我们根本找不到她本应该埋在教堂附近的棺木。”
“为什么?”
“被弗雷德里克盗走,且拒绝归还。”
“他疯了吗?”艾薇一惊,为什么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准确地来说他确实是个疯子。”
艾薇从未见过亚瑟这般纠结的神态,既仇恨又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同情,好像对这个人的态度是想恨又恨不起来,然而可怜之人又必有可恨之处,他看上去并不愿宽恕。
“他在西尔维娅嫁人后远赴拉美获得了一笔非常丰厚的财富,随后归国后用他的钱得到了一定的声望,从此摆脱马夫之子的地位,一跃而上成为贵族家的座上宾。”
“可惜在他回国成为富豪后没过多久,西尔维娅便去世了。他声称要我们的姐姐偿还她的罪孽所带给他的痛苦,因此不顾一切地把她的棺木盗走,甚至登报声明,上写西尔维娅·韦尔斯利是他弗雷德里克唯一的新娘,就算葬也要葬在属于他的庄园里,因此母亲羞愤万分,声称这是我们家族历代以来最大的耻辱,并不准任何人把这件事再提起。”
“那西尔维娅既然从小与他情投意合,为何还要自愿另嫁他人呢?是因为不够爱他么?”
艾薇再怎么思考,都觉得只有这个解释能够信服。
没想到亚瑟毫不犹豫地摇头,直截了当地否认。
“相反,西尔维娅非常爱他。两个人就像燃烧的火焰,献祭彼此的生命,我甚至怀疑过这个姐姐是不是中了什么毒药,能如此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坚持要和他在一起。”
“那又是为什么?”
“西尔维娅告诉他,他们两个人本性都是一样的,正是因为他像极了她,因此她爱他胜过爱自己。那天我躲在房门外偷听,听见弗雷德里克歇斯底里地质问她,骂她是个虚伪透顶、欺骗成性的女人,但她只是平静地解释,正是因为他俩太像了,所以注定在一起不会幸福。与其后半生以争吵和怨怼度过时日,不如就此彻彻底底地分开,从此再也不要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