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寻常的人间烟火也让他不由露出了一点笑意,他走上前去,要了份热腾腾的炊饼,用油纸撕了一小块递给裴信玉。
“快到了,先尝尝味。”陆小凤说,却只将剩下的炊饼收入怀中。
她不是因为想吃……裴信玉接过那一小团炊饼,默不作声地放入口中。牙齿撕扯开柔软的面团,芝麻的香气在口中炸裂,味道还不错,明早可以来试试。
“不愧是松江城,真安稳……”感慨的陆小凤咬住舌头,强忍着不让自己骂出声。
就算不太安稳,也没必要这时候表现出来吧?
他的眼前出现三两作堆的狄府下仆,注意到他们,这条街原本和谐热闹的气氛便突然多了一个气氛上的黑洞,突兀坍塌了一块。
有时候这些高门府邸发的份例甚至比百姓家的常服来得好,但他们三两作堆还穿着狄府的配装,这就有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是哈欠连天过来买早餐的,行为颇为散漫,像是在漫无目的的闲逛。
“应该没什么事。”陆小凤皱眉观察那群仆役,最终决定不去管它:“他们就单纯是来买早餐的——狄府不供应早餐?奇怪。”
他自言自语,已听到自己的五脏庙在奏乐了。裴信玉也不理会那群不和谐音符,她也是同样的判断,两人继续向前,经过那一小团麻烦。
“他们在找人。”捕捉到一些关键词眼,裴信玉道。
陆小凤不知狄府与金挑心的纠葛,却也想起白楚经历的那场纷争——裴信玉当是也遇上了,否则也不至于那般当机立断避入花楼,自然也分了一只耳朵过去。
“带枭首面具的怪人?”他摸了摸下巴,没戴面具的枭首瞥了陆小凤一眼,但他显然将这个眼神当成了鼓励:“还有朱颜夫人?薛红红?什么乱七八糟的。”
巧了,这几个人裴信玉都曾见过的——还有一个是在今早的铜镜里见的,不过她只提了唯一能说清楚来历的姑娘。
“薛红红是薛衣人的女儿,前几天跟狄青皎一起骑马的那位,关系还不错。”
枭首显然是蓝布长衫私下告的密,没准还将“杀害狄青皎的凶手”这口黑锅给扣人头上。而朱颜夫人就更好理解,她跟白露肯定跑了。
但薛红红怎会在这个名单里?她做了什么?
裴信玉奇怪地想,但因为陆小凤推荐的牛肉汤真的很好喝,她立刻将此事抛之脑后。
狄府走了官府的门路,衙门旁的那家小院处理起来还有几分麻烦。不过余先生已接手此事,后续倒不与裴信玉相干。
用过早膳的裴信玉沉思片刻,决定返回花楼。
如果想要在花楼做点什么事而不被人打扰,那最好选择白天——因为花楼作息是昼夜颠倒的别称。
姑娘是花楼的支柱,一间花楼缺什么也不能缺了姑娘。到了晚上,鸨母要招待客人,龟公要做防备捣乱的嫖客,还没到年龄的雏儿也得好好伺候姐儿,直到天色初晓,这才是睡眠的开始。
自然,到了中午和傍晚,挑夫会抬着与人有约的姑娘前去赴宴,做一个调节气氛的帮手,那又是一波小小的热闹。但至少在此时此刻这里是不受打扰的。
然而门上还是响起了笃笃的敲门声,细细的,带着几分犹豫。因着那犹豫,裴信玉是带着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去开的门。
门外是纤云姑娘。
裴信玉招待纤云进门,又为她端了茶。捧着茶的纤云身上那抹坐立不安渐渐消去。
这里的茶她已是喝够,劝裴信玉喝茶又没有水头可抽,她自然不是来喝茶的。
“王姑娘,这几日有几拨人在打探情报。”纤云道,温暖的茶杯很好地安抚了她稍嫌凌乱的心绪,“我这边也有一些消息,跟金挑心有关。”
既然下了决定,纤云便一鼓作气将打探金挑心的人事跟动静全都描述了遍。裴信玉半路给她换了杯茶,她啜了一口,语调又轻又爽利。
狄府是意料之中,不过在听到薛红红这个名字时,裴信玉眉头还是轻轻一挑。
她这一挑过后就恢复了原先的温淡,但纤云已经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动。她止住话头,略带询问地看向裴信玉。
裴信玉安抚一笑,于是她又安心地继续说了下去。
“大概就是这些了。”纤云松了口气,看向裴信玉:“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罢休……那个挑心很麻烦吗?”
她问,脸上是显见的迷茫。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裴信玉道,她安抚了纤云:“山西雁已带着挑心回去了,松江府内应该不会再掀起有关此事的风浪。”
就算有,那也应发生在山西雁返程的路上,至于金挑心的秘密……山西雁跟简二显见瞒着什么秘密,或许与天禽门相关,但却不约而同地认为真的挑心流落在外并没有太大关系。
“那挑心可能是假的。”纤云道,从怀中摸出一件金灿灿的凤凰挑心来。“真的似乎在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