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仆役运送泔水的时机,裴信玉溜出狄府,远远便向燕老做了个示意,两人便分两路重回原先的茶楼雅座碰面。
“可算没出岔子!”燕老拍了拍胸口,总算把那口一直提在嗓子眼的气吐了出去。
裴信玉进狄府没多久他就后悔了。裴信玉此举还是太过冒进,既已知狄府有古怪,府内的巡逻总是要加强些许,裴信玉万一被察觉,他忧心自己是否能及时赶到。
好在总算没出岔子,裴信玉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出来了。
裴信玉给燕老倒了杯茶,见他比自己这个溜进狄府探查的人还要提心,心暖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将桌上的点心推了过去。
燕老摆摆手,“你们小娃娃爱吃这个,不必给我。”
裴信玉取了块桃酥。滋味并不比那城西的蝴蝶酥好,但她还是细细地用完手上的桃酥,喝茶中和了口中的酥甜。
“惊马之事一开始是狄青皎做的手脚,但半路被人插手,这才导致狄青皎受伤的情况——当真是大快人心。”
裴信玉取过湿绢擦拭手指清理碎屑,笑得眉眼弯弯,燕老也不由得咧了咧嘴。
“那小郎没安好心,搬石头砸自脚,公道。”
两人都是亲见昨日那惊马带来的混乱,自不会对狄青皎抱有什么不必要的怜悯。若论同情,无辜遭损的商贩才最值得同情。
“他本来想通过薛红红来找一件金挑心,但失了线索,就想摆脱薛红红,惊马一事正是为此设计。”
“挑心?”燕老头儿大吃一惊,皱紧了眉头,每一道眉褶都写着想不通,“这事跟侯府有什么关系?”
“燕老知道这个挑心?”裴信玉含笑的眉眼间多了一抹兴趣,“莫非这是一件纯金的凤凰挑心?”
“你知道这个挑心?”燕老显见又大吃一惊,竟有些恼,“这事他娘、怎么变这鬼样子?”
“燕老讲讲?”裴信玉笑道,燕老却从她的眉梢中看出那并未掩藏的兴趣,只得叹了口气。
“没什么好说的,就一老头子昏头。”他抓了抓脑袋,很是糟心,“有个相好缠着他送一个身上最有价值的东西。”
“是花楼里的姑娘?”裴信玉说,燕老胡乱地点了点头,懒得吃惊裴信玉又说中了。
“山西那边的天禽门?”
“你他娘的这不是知道吗?瞎逗老子呢?”燕老头儿的眉毛竖了起来,裴信玉忙给他顺气。
“我从朱颜夫人身旁的侍女那听闻此事,可对详情当真没什么了解。”
“算了,总之山西雁那老头子鬼摸了头,把一句不外传的心法口诀刻在头面的挑心里,估计是这惹出来的祸。”燕老头儿草草带过这个问题,转而唉声叹气:“这事怎么会跟侯府扯上关系?”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心下烦郁的燕老看也不看就拎起酒壶就往嘴里灌,直到液体入口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茶楼,脸顿时皱成一团。
“一句心法口诀罢了。”裴信玉自言自语,“就算秘传,自家找找便罢了,外人拿到手又有什么用呢?”
“你问我?”燕老头儿倒指向自己,“我要是他妈的知道,还至于愁成这样?”
“这事不对。”回过神的裴信玉说,她神情依旧淡淡的,但言语却带有肯定的力量:“那个朱颜夫人有问题,她是朝廷的人。”
“不可能,这事跟朝廷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燕老头儿断然道,他不至于认为裴信玉有闲心来耍弄自己,但也同样更倾向于另一个可能:“定是小娃子你看错了!”
“我摸到了令牌。”裴信玉从怀中取出一物,燕老头儿倒抽了口气,下意识起身为她挡住周围的光线——“这可不兴拿啊,咱们快想法子放回去。”
从见面之初安抚惊马,到酒肆裴信玉擦去眼角的胭脂,再到后来混入狄府后全身而退,裴信玉一直以来都表现得相当靠谱,煞是燕老觉得此事与朝廷绝无关系,也下意识地为她遮蔽了视线。
“不是实物,我放回去了。”裴信玉拍拍燕老的肩,已明白了他的误会,“是拓印,您要是想碰的话就轻些,别碰坏了。”
能摸到身份令牌已是意外之喜,但带走令牌就是另一码事了。而裴信玉什么时候不知轻重过?
燕老头儿没碰拓印,拓印上的“总旗”相当清晰,他的神情相当复杂,除这事怎么和朝廷扯上关系外,还蒙上了另一层疑问: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原先准备被他们带走,准备得比较充足。”裴信玉解释。她连门派佩剑都留在客栈,只在怀中藏了从不离身的孤月、出岫两柄短剑,已拿出了做任务的态度,自然会将东西准备齐全。
她本预计将这拓印用在印章上,在必要时做个假章,没想到竟派上了更大的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