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祭是月氏每年最重要的祭祀,加上今年是部落里四年一次的成人礼,规模更加隆重。
月亮又一次从西边升起,蓝月进一步被猩红侵占,等到月上中天,那片红雾就会将蓝月完全吞没,转换成猩红满月。而这也标志着要服的“夏”季来临,没有月亮的昼间温度也会上升,无论是月氏族人还是凶兽的都会比之前更加活跃。
新月自洪家出来的时候,整个月氏部落已经忙碌了起来,自河边通往山顶祭台的大道两旁插上了点燃的火把,将道路照得通亮。
新月照旧跳上了旁边的石墙,飞一般地跃上了山,她才到山顶就被站在木屋前站着的巫渊吓了一跳。
此时的巫渊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文弱的模样,他穿着由蟒皮制成的整套法衣,深黑幽谧的皮衣上黏着金银两色鳞片,描出玄妙又古朴的纹路。他头戴玄重高冠,冠底以蓝贝拼出层层海浪纹路,其上装饰用苍玉、藻玉、金水玉等珍宝雕刻出十二条巨蟒,这些巨蟒有的头顶独角,有的背生六翼,有的生有三头,他们相互缠绕撕咬,神情各有不同。
新月从前也见过这顶大冠,那时只觉得它格外诡异又肃穆,而此时月光照在巫渊大冠后那轮由森森白骨拼成的骨月上,反射出的红紫光芒映在金玉巨蟒,竟若活物。
巨蟒的竖瞳中光芒流转,纠缠交错的身躯缓缓滑动,诡异地扭过头颅,朝着她长大了嘴,长长的尖牙闪耀着嗜血光芒,猛地朝她狠狠咬下。
新月浑身一震,连忙挪开了视线,再看过去却见巨蟒停在原处根本没有动。
“别怕”,巫渊本想朝她走过来,瞧见她突然露出惧怕神情,还以为是自己脸上的纹路吓到了她,赶忙停在原地侧过了头。
新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牵住了巫渊的袍角,带着些歉意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巫渊此时的脸上满是血色符纹,这是以特殊颜料沿着原有的刻线涂出来的。他脸上其实没一块好肉,到处都是坑洼的刻线,每一处都是以针戳、刀割留下的。
他饱满宽阔的额头上被刻上了一枚巨大圆眼,眼周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圆刻或是环纹,密密麻麻一直延伸到太阳穴附近,而他眼睛面颊也刻满纹饰,左脸上印有月氏的图腾,右脸上刻的是三串繁复的绳结,有些她在木屋流苏上见过,有些她也读不懂,这些绳结的尾部自他耳后绕过,一直连绵进法衣深处。
新月盯着巫渊有些颤抖的嘴唇,瞧着覆盖了上下嘴唇的繁复纹路,轻声问道,“很痛吧?”
她小时候不懂事,一见到巫渊就被吓哭,搞得巫渊无可奈何,只能调制特殊药膏每日涂抹将符文和坑洼藏起来才行,其实他脸上的符文血腥又妖冶,看久了还会觉得相当炫酷。
巫渊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沉默了一瞬,沉声说道,“祭祀要开始了,快去准备吧。”
“好咧”,新月看着他有些匆忙的脚步暗自发笑,回屋换上了准备好的猎装,带上了之前积攒的祭品,往着祭台去了,路过月曻的时候瞧了一眼,从圆孔中投出来的光刚好圈成了盈月一般的正圆。
天上那轮明月已近中天,白玉砌成的祭台高耸,被浸染成一座血色高台。巫渊站在高台上,背对新月凝望远方,而山脚下的华月也身着华丽猎装,带领抬着祭品的女人们沿着大道而上。
“吁...唂...?...”
女人们唱着赞颂先祖的歌调,踏着整齐一致的步调,一步一步向上而来。他们的歌声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引得河浪与林涛也与之相和,山吟泽唱,汇聚成气势磅礴的颂歌。
“叱...叻...?...”
站在祭台下方的孩童、男人也跟着唱了起来,声势熏灼拔地参天,仿若是感受到月氏族人的渴望,红雾突然出现一溜烟钻进了月轮之中,将别的颜色全部抹去,只剩下血腥的红。
红雾被月轮吞吐,没过多久,红雾就布满了整个天空,就连惨白的太阳都被裹成了浅红模样。
天地之间,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层红雾,族人们高昂的歌调之中,新月还听到了远方传来的嘶鸣和咆哮,她微微眯起眼睛,往四周一看,瞧见了以往没见过的东西。
在缥缈的红雾之间,戴着狮头的华月身上好似有一轮缩小了的明月,正在闪烁之间吸收着周围的红月,而她不用扭头也知道,高台上的巫渊身上也有一轮残缺的月轮,也在吞吐红雾。
山道两侧的火把都被红雾淹没,华月她们就靠着山顶上族人的歌声引路,等她们走上来红雾恰好散去,而整个月氏部落又重归于黑暗之中。
天上的月亮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