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日子过的轻快起来。
溪瑶领着一群孩子整日的上树捉鸟,下河摸鱼,连康熙也知道她是孩子王,若要这几个臭小子不听话了,就叫溪瑶去收拾,保管能安宁几日,尤其是十阿哥,天不怕地不怕,康熙黑着脸训斥他也该干什么干什么,唯独听溪瑶的话,溪瑶说一句顶别人十句。
皇贵妃被气的不行的时候,就要叫溪瑶过去帮忙。
只要溪瑶一瞪眼,十阿哥必定乖的像猫儿一样。
日日跟溪瑶打架的明玉也打出了感情,渐渐也不似开始的时候见了面就斗在一起,也说些别的什么事情,关系不知觉的也好了起来。
太皇太后身子不错,皇贵妃那里也一直没事。
宫里的孩子渐渐多了起来,又夭折了几个,但似乎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
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之间又是一年夏日,却已是康熙二十八年。
慈宁宫里的那一株玉兰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春天的时候并没有开花,宫人们私下议论这不见得是好事,这话却不能说给年事已高的太皇太后听。
胤禛站在树下,听得后头传来脚步声,转身时便见个身姿纤细的少女,还是如孩童时候扎着乌黑的辫子,穿着一件藕荷色绣山水的纱袍,手里摇着一把团扇,缓步走了过来,从前的时候那一张婴儿肥的脸早不见了踪影,少女的一张鹅蛋脸眉目如画,肤若凝脂,一双大眼未语先笑,眼波流转间妩媚灵动,璀璨夺目。
胤禛微顿,不知不觉间,小孩子已然长大了,颇具少女风姿,在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
他一时想到了皇额娘的话:“你也到了年纪,今年选秀,你和老三的福晋都要在这些秀女中选出来,溪瑶也在宫中待了这么久了,也该回家跟父母团聚了。”
他一直觉得溪瑶嫁给他做福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这一世又分明有很多的东西跟从前不在一样,况皇额娘还说:“荣妃也想叫溪瑶做她的媳妇儿,你可不要叫皇额娘失望才好。”
胤禛这时终于觉得不能在马虎大意了。
溪瑶站在那里,摇着团扇,扇柄上的穗子一晃一晃的,她瞧着胤禛不说话,不由得有些不耐烦,娇嗔道:“这么热的天,你叫我出来何事?你若在不说,我可回去了,里头正有女先生说书,正说的兴起的时候。”
她说着话,作势要走,胤禛却一把拉住了她。
薄薄的纱衫下少女肌肤上的温热烫的他又下意识的缩回了手,他一时有些烦躁道:“你早上的时候跟三阿哥站在那里说的什么?什么事情用的着说那么久?你答应做给我的荷包可做好了?”
话一出口,瞧见溪瑶眼底薄薄的怒气,他便又后悔了,顿了顿,缓和了声音,哄孩子一样又软又轻道:“你不是说你跟前缺银子使唤么?想开什么铺子,你同我说,我给你想办法。”
他穿着一件石青色的圆领袍子,站在那里身姿笔直颀长却并不消瘦,举手投足间总有股强劲有力的气势,显得站在一旁的溪瑶十分的娇弱,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微微抖动的时候像一只黑色的蝴蝶,白净的面庞上那一双眼瞧着人的时候,总叫人觉得专注又唯一。
少年初长成,已经颇具风姿。
别人都道他冰冷少言,是个翩翩贵公子。
溪瑶听得他说这话,便捡了旁边的石凳坐下,缓缓道:“不但我缺银子,这里面都缺银子,老八几个都想跟着入股,做什么我都已经想好了,只缺铺子和人手,到时候也算你一份……”
又是老八那几个臭小子!
胤禛气的心肝一颤,皱起了眉头道:“一日日的年纪也大起来,离他们几个远一些!”
溪瑶便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禛一眼,往后退了一步道:“四爷说的是。”
胤禛被噎的脸色一变:“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又分明是这个意思。
实际上是他心里想着非溪瑶不娶,可溪瑶心底到底怎么想的他却并不知道,从前的时候那般自信,现在却患得患失起来,他深看了溪瑶一眼,斑驳的阳光落进她的眼底,晃得他微眯起了眼,胤禛最终妥协道:“和他们几个只能开一个铺子。”
溪瑶一拍手,笑的灿烂:“没问题!”
院子里丁香花开,微风吹过,满园飘香,胤禛顿了顿还待开口,溪瑶却已经起身告辞。
“后日就要出宫了,太皇太后那里还要交代我几句,一会还要去看皇贵妃,我就不留四阿哥了。”
她屈膝行礼,转身而去。
独留胤禛一人在树下站了半响,恍惚之中还是小时候,他一弯腰就能抱在怀里的小姑娘眨眼之间就长大了,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到了他这里却心酸的多了。
无论如何他的福晋必须嫁给他,若是嫁给别人,这样的事情他根本不敢想象,只一想就觉得万箭穿心。
溪瑶进去的时候女先生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太皇太后正坐在榻上吃冰酪,见溪瑶过去,就向她招手道:“丫头,快来尝尝。”
溪瑶想到太皇太后今年冬天就会去世,无论如何也于心不忍。
说到底她还是动了真情。
溪瑶一面吃着冰酪,那边苏麻喇姑翻出了太皇太后压箱底的几件首饰堆到了溪瑶跟前,太皇太后眯眼笑道:“你跟哀家之间就好比哀家跟玄烨跟胤礽,只少了一点子血脉而已,这些东西压在爱家这里也是落一层灰,等你出宫的时候都拿过去,到出嫁的时候只当是哀家给你添妆了。”
太皇太后这话说起来,却好似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溪瑶忍不住红了眼眶,撒娇道:“我等您亲自给我添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