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蚊香燃起来的时候,屋子里有股淡淡的刺鼻的气息,墙上的一副侍女图里,那女子穿着一身唐装眉目低垂,丰盈美丽,太后站在那里看了一会才转过了身。
她梳着两把头,头上竟不见一根白发,光亮犹如缎子,一身石青色的旗服,淡淡的看不出花色,却又雅致大气,眼眸微转,眉目之间的凌厉一闪而过,让人觉得不过是错觉。
侍候的宫人眉目低垂,缓步而来,袅袅升起的香烟在她身后打了个转,又缓缓的归于平静。
李嬷嬷低声道:“溪瑶格格拉肚子了。”
太后坐下来,端起桌几上一个碧玉茶碗浅啄了一口,过了半响才淡淡道:“噢?拉肚子?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谁知道呢?小孩子家家的难免贪嘴,或是吃了山上的什么果子,就拉了肚子,太医已经去瞧了,太皇太后那里也叫了人过去,太后您瞧,奴婢要不要过去?”
太后放下了茶碗道:“去,自然要去,太皇太后如今离不得她,今日又在山上转了一圈,身上正不舒服着,只怕越发惦念这丫头的好了,咱们自然也要去。”
李嬷嬷应了一声,退下去自去安排。
屋子里一时静悄悄起来,太后又站起来看向窗外,那眼里似是有万千波浪,转瞬间沧海桑田,有人道:“长公主殿下,该回宫了!”
她恍惚之间回首,却早已经空空如也,眼中戾气便又一闪而过。
溪瑶这里上吐下泻,惊动的整个山头的人,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好在叫胤禛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太医和照看的人,太医的意思就是吃坏了肚子,大底是小孩子贪嘴,开了几副药交代着给溪瑶多喝淡盐水自退去旁边的屋子里候着。
胤禛正想着转头跟溪瑶说上两句话,可一转头就瞧见溪瑶又吐了出来,小小的人,这一会已经瘦下去了一圈,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瘫在玲珑的怀里,只那眼睛还能动一动,瞧起来可怜的不行。
胤禛忙去给她顺背,又接了丫头手里的碗给她喂淡盐水。
溪瑶喝进去又吐了出来,都吐到了胤禛的身上,胤禛本是个有些洁癖的人,这会子到什么都不计较了,只是心疼着急,骂的屋子里的丫头都没地儿躲。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格格也照看不好?拿的什么东西来给她吃的?她寻常又不是什么贪嘴的人,怎么就吃坏了东西?”
又骂煎药的人:“这么慢?怎么还没好?”
他寻常的时候话不多,可但凡开口就叫人觉得发怯,一旦骂起人来,只叫人觉得被压的喘不过起来,怕的人路也要走不稳。
到底喝了药,溪瑶才缓了过来。
她躺在床上心里却前所未有的清明,知道今日是着了什么人的道,又怪自己不小心,做了孩子难道就把宫里的那些肮脏无耻都忘记了?何况现在她并不知道谁在背后下的手,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后面还有什么正等着她?
她需要有人帮她。
溪瑶瞧着正在给自己擦脸的胤禛,思来想去此刻能帮到她就只有胤禛了,他们之间有共同的利益,胤禛或许还愿意为了她冒险,而其他的皇贵妃这样的人,自然也疼爱她,可她内心里却不想把事情闹大,打草惊蛇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她拉了拉胤禛,叫胤禛把她扶起来,依着胤禛低低的说了下午的事情。
胤禛显然很意外,过后又是震怒又是后怕,下意识的搂着溪瑶,过了半响才道:“到底是谁想针对你?在这里对付你一个外臣家的格格,若是被发现,代价未免太大了,何况为何要为难你?”
溪瑶也想不明白。
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气力,需要一个人帮她分析,防止后面还有人继续加害她。
胤禛将溪瑶扶着躺下,自己站了起来:“你只管放心的在屋子里休息,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这样无法无天。”
溪瑶没想到胤禛竟然这般上道,她只开了个头,他就把剩下的事情全部揽了去,还只当是因为系统的联系,胤禛有利益上的顾忌才愿意这样帮她。
胤禛却想的是自家的福晋竟然这般依赖他,有了事情第一个先告诉他,可见是十分信任他的,而他也觉得保护和照顾自己的福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原本想着过几日再给溪瑶的那个宫女,只怕今日就要送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胤禛的话起了作用,或者是喝了药舒服了,胤禛走货溪瑶到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一觉起来屋子里点了灯,外面一片漆黑,玲珑和小翠小月三个守在溪瑶跟前寸步不离,见溪瑶醒来都跪下磕头:“是奴婢照顾不周,才叫格格受了此等委屈,请格格责罚。”
看来是胤禛说这三个丫头了。
溪瑶招手示意玲珑把自己扶起来,玲珑给溪瑶在身后垫了个垫子,溪瑶淡淡的瞧了瞧这几个丫头,叫了起来:“这事情也怪我粗心大意,并没有特意的交代你们什么,今日之后,我休息的屋子里再不能叫外人入内,一会我拟个章程,屋里的事情也分派清楚,往后但凡出了什么事,我只问那个管事的人。”
三个丫头忙都应了事。
玲珑忙又给溪瑶端了淡盐水道:“皇贵妃刚刚来看过格格了,也知道了格格的事情,见格格睡着,只坐了一回就走了。”
也不知道胤禛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告诉了皇贵妃?
她虚弱的靠着床榻,有气无力的跟玲珑说话:“你瞧着会是谁做的?”
玲珑道:“要说在这宫里有什么仇人,除过那位明玉格格,就是闭门思过的德妃娘娘,其余的人,格格也都不怎么熟。”
玲珑觉得有仇才能出了这样的事,因此她觉得德妃和明玉更有嫌疑。
可溪瑶觉得明玉没有这个心眼,德妃那里鞭长莫及,只怕也有心无力,可玲珑说的也不无道理,她想的头疼,那边的阿福却领了个瘦瘦高高的丫头走了过来,笑眯眯的行礼道:“这丫头叫翡翠,粗通药理又略通拳脚功夫,四阿哥叫奴才领过来,给格格使唤。”
胤禛哪里找到的这样一个丫头?
溪瑶把翡翠叫到跟前,拉着她的手瞧了瞧,见她虎口的地方厚厚的一层茧子,怕也不是略通这般简单,倒是难为胤禛有心了,且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确实身边需要个这样的人,因此也就爽快的留了下来,叫玲珑和小月小翠三个和这个翡翠见了礼,四个人侍候在了一边。
一抬头阿福却还没走,照旧笑眯眯的道:“四阿哥说,格格不必太感动,不拘做个荷包什么的感谢感谢就行了。”
溪瑶嘴角抽了抽,她有说要感谢他吗?怎么从小就这么自恋?还不拘做个荷包什么的就行了?想这么美?咋不上天呢?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阿福笑的这么灿烂,又刚送了个需要的人过来,她也不好再个下人面前落了胤禛的面子,因此便只含糊的应了一声。
阿福这才欢天喜地的走了,回了屋子的时候,见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青年,他也只当没看见,笑着回话:“溪瑶格格说了,定要给爷做个荷包好好感谢感谢!”
刚刚还一身冷气的胤禛,骤然之间满身温暖,嘴上却淡淡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