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太阳在空气中反射出了玻璃似的菱形光斑,城市中都染上了浅浅的马卡龙色。
深铃终于换下厚重的大衣,穿上了花朵纽扣的开衫。穿好衣服,她又忍不住在镜子前撩起了开衫的袖子,露出了手臂。
直到把袖口撸到了上臂,光滑的皮肤上终于出现了一道明显的疤痕。深铃轻轻抚过那道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指尖感受着独特的粗糙触感。
医生说会不会留疤要看个人的体质,态度始终很乐观,但是当她转开视线时,身边的新一正盯着她的手臂,那紧抿着唇、若有所思的表情,让她仿佛有了某种预感。
真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
也许这道伤痕会渐渐变浅,最后化成一条细细的纹路,就像最初开始就在这个位置一般。不过这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不是任何人的错,也没有其他任何人能为此负责。
想到这里,比起自责,或者后悔,深铃只是觉得有些沮丧。
医生给她包扎完,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又让她明天再来。
看起来和荒川年纪差不多的医生站起身来送她和新一出门。诊室的玄关很狭窄,深铃先弯下身来换鞋,因为顾忌着刚包扎好的手臂,她的动作很缓慢。
“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真是太可怜了。”医生随口感叹起来,“男朋友可要好好安慰一下啊。”
正背对着两人的深铃愣了一下,动作也随之停滞下来。为什么医生会觉得新一是她的男朋友呢?
她垂涎许久的这个称呼,为此甚至费尽心思,成为了半个福尔摩斯通,还自作自受地负伤了,然而此刻从他人的口中听到时,却并没有激动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新一并不是、也不打算成为她的「男朋友」。
“那个……”
她有些歉然地刚打算解释,新一已经遮掉了她的声音。
“您说得对。”
“……”
深铃又愣住了,她没有抬头,因此看不到新一的表情。从他温顺的语气中可以想象到他面对年长者时颇有风度的微笑,然而那一个瞬间,她似乎有些不敢去看。她保持着弯着腰的动作穿好鞋,然后局促地转身向医生行礼。
眼角的余光里,新一并没有笑,但也不是那种让人害怕的面无表情,而是和平时一样看着她。
“……谢谢您!”
深铃再次道了谢,然后赶紧推门出去结账。站在收银台边时,仍然能隐隐约约听到新一边换鞋边在和医生聊着什么,她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默默地又挪开了好几步。
*
从诊所出来之后,新一打车送她回家。在出租车里两人难得沉默下来,或者说是深铃难得沉默下来。平时若是和新一单独相处,一定会想办法和他说话的深铃尚且沉浸在困惑中。
“刚才的医生为什么会以为我们是情侣?”“你又为什么没有解释?”之类的问题,自从在「安徒生」的时候把他吓到之后,深铃就不敢再随便问他了,怕暴露自己在这方面是个多么没有常识的人。
……当然,她心底的某处也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
“……明天……”意外的是,新一先开口了。
“请讲?”
“明天,我要不要陪你来?”
他皱起眉看着深铃,夜晚的街灯照亮了他的脸,十分秀气的轮廓,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出手制服持刀凶犯的人。
“啊,不必了。”深铃生怕麻烦他,“放学后,我会请司机先绕到这里来的。”
新一似乎松了口气:“这样啊。”
“今天真的非常抱歉,都这么晚了,还要让工藤同学先送我回去……”
“知道抱歉,下次就别随便往案发现场钻了。”
“我正在深深地反省……今后推理还是仅止于小说上吧。”
“说到小说,”新一像是忽然想到的,“福尔摩斯的读后感,那个也暂停吧。”
深铃终于忍不住惊讶起来。
“哎!?请、请问这是为什么?”
“一是希望你专心养伤,二是……”
说到这里,新一忽地停下来,定定地看着她。那是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但是却有着能够吸引人的魔力。
她回望过去,然而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锋芒,反而似乎写着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