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普通的不普通联想。
“如果我、我们没有猜错的话,绫小路君十年前并不知道十年后的事吧?”
问这个问题只是一个楔子,他没有为难我的打算,所以直接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一般来说,知道‘未来’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就在十年前,里世界发生了一件大事,导致所有人都有了十年后的记忆。”
“所有人?”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所有人。虽然现在讨论的人已经很少了,但在当时真的是让整个社会都混乱了好一阵子。不过在大家都意识到那只是来自平行宇宙十年后自己的记忆后,就也渐渐对此没多在意了。比如说一个截了肢残疾人,在得知平行世界健全的自己,在十年后就能成为享誉世界的拳王,或者一个普通社畜得知了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己十年后会因为赌博而穷困潦倒……这种未来本来就没什么实际意义。当然,也有很大部分人的人生和平行世界中的自己差不多,他们是一样的普通又平凡,拥有一样的父母,遇到一样的爱人,诞下面容相似的子嗣……对他们来说,知道与自己相似的人的十年后同样毫无意义,因为他们对金融与豪赌毫不在意,家和职场两点一线,生活没有任何亮点。”
他说着说着又一副想到了什么的样子,“……所以没过两个月,大家就又像无视发生一般,回归了正常生活。而且这些记忆也不是一直清楚的,如果不是刻意去想,很容易就会不被忽视。”
“一切的起因是一名名为叫白兰·杰索的大学生,他在意外发现了自己拥有窥探平行宇宙的能力后,突然突发奇想想要统治世界,结果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居然在无数个平行宇宙中实践成功了。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唯一没有被他摧毁的,因为我们有个救世主,拯救我们的同时拯救了所有的平行宇宙。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些十年后的回忆中,你显得那么不平常,清隆。自我们认识你的时间开始,你的经历没有任何一次是相似的,没有任何一次。”
我隐约有些知道平田想要表达的意思了,甚至于,我似乎可以理解为什么我的“关系者”们大多对我抱有不好的态度,但还是在口头上挣扎了一下,道:“毕竟是平行宇宙。”
“平行宇宙也要讲究基本原则啊,你的差别大的真是只能用离谱来形容了。多数时候你挺沉默寡言的,但有那么一两次你还挺活泼,就是那种为了配合大家而硬装出来的活泼,甚至有时候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你的感情生活也很跳脱,像个泛性恋一样,你和惠谈过挺多次,也曾和高圆寺坐在一起过,我也曾在宿舍的床上拥抱过你……
“你知道吗?在你离开之后,我们互相交流了这些记忆,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混乱的,没想到大家都如此……打个不那么贴切的比方,那感觉就像是《白夜》(注1),我想你肯定读过,你是纳金丝,而我们都是匍匐在阳光都无法照到的彼得堡角落的幻想家
“生活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特别,幻想的女神都没有你的存在来的引人入胜。不过在昙花一现后,一切腿作了黑白,蜘蛛网爬满了生活的墙,时间给我们留下的只有慢慢在脸上生长的皱纹……你的离开正如你来时一般神秘无踪影。”
“虽然他应该不是最先注意到,但启诚是最先提出这一点的,在一次集体讨论的时候,他试探地问了句‘你们觉不觉得清隆和白兰有相似的能力呢?’。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我们谁都不知道还有平行世界这回事,那这就是个毫无道理的无端联想,但偏偏三年前发生过这样席卷世界的集体幻视,那么能够联想到白兰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既然有这种能够穿越到十年后的装置,那你会不会就是和十年后的自己交换了呢?而且不止交换一次,是循环往复的交换。我们当初是这么猜测的,为了论证,我们一边努力寻找你的踪影,一边期待七年后——也就是现在,另一个世界的你的再临。
“但猜测毕竟是猜测,在与你接触后,我们又开始怀疑了,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们所认识的‘绫小路清隆’。堀北觉得你只是把我们忘记了而已,她本人对十年后的记忆一直保持有否定的态度,而惠觉得你就是换了个人,所以她在知道你以非常年轻的面貌再一次出现后,她就不再像以前一样热衷于你了。但也有和我一样,不管你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都对你感兴趣的人在,啊,高圆寺也算是吧,他就是单纯想看热闹而已。
“本来启诚也是坚定的认为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但在见过你后,发现了你身上……就是和以前一样,所以他也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了。”
我曾听平田提起过,“我”有个名为轻井泽惠的女朋友,而堀北大概率就是我手机里存着的那个备注为“堀北铃音”的人。平田特意提起的这几个人,应该是和我关系最为亲近的,很可能之前或多或少都“偶遇”过我。
“我插一句,启诚是?”
“就是幸村辉彦,你见过的。他有两个名字,亲近他的人都叫他‘启诚’。”
“不会你们每次和我见面后都有回去互相通气吧?”
“差不多……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背叛你的!我一直没有让他们知道我和你私下里的关系,所以你完全可以信任我!”
我直接无视了他像痴汉一样的投诚发言,在他想说出下一句话时问他
“那么你呢?你觉得我到底是来自别的世界的,还是一直都是这个世界的呢?我也从未欺骗过你,我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没有装出什么真诚的表情,因为我如果露出那样的表情才是真的不可信,只是像平时上课回答问题一样,死气沉沉地问他。
他看起来很受用。